除去蛮安族长,此次围剿受伤的,竟只有怀姝一人。
韶泽将怀姝交给随行军医,独自前去处理善后工作,那些被强抢去的民女,也都顺利回到了家中。
军医为其包扎好伤口,叮嘱几句注意休息便离开了。军帐之内,只留下怀姝与谢方卓两人。
怀姝捧着脑袋,暗叹自己头还挺硬,受那族长一记重击,却也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祸患,只有些恶心想吐。
她揉了揉鬓角,抬眼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谢方卓,“你想为谢天瑜翻案?”
谢方卓喝了口茶,不轻不淡的应了一声。
怀姝半倚着床榻,一脚弯曲踩在床沿,叹气道,“很难。”
“若是人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怀姝不置可否,侧头看他,“你如实说说,可有想过对付怀家。”
这话问得过于直白,以至于谢方卓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见他不答,怀姝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坦然直说,“我肯定,谢相之事,我家并没有参入其中,我爹那人,向来不喜欢太过冒险之事,若谢相真是受人诬陷,这事一旦翻案,可是大罪。我们怀家家大业大,几百口人命,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他不会拿这些去赌。”
谢方卓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人心难测。”
对于谢方卓的不信任,怀姝不甚在意,她也不觉得凭借三言两语,可以换取一个人的信任。“你身份特殊,处境微妙,我不会将你上交朝廷,你可敢保证,不会危及大徽?”
“我只求翻案,搏回谢家清誉。”
世家争斗,倒下了一个谢家,皇帝乐见其成,提了个朝中不上不下的怀家做了丞相,看重的,是怀家根基深厚,却从来安分守己。
如今怀忠为相,于世家鼎立之中脱颖而出,谁也说不准,怀家是不是下一个谢家。
“我时常在想,权势是否真的那么重要。”怀姝微垂眼眸,“但我生来便享受着世家好处,锦衣玉食,多少有些何不食肉糜的矫情。”
怀姝抬眸,缓缓坐直身子,“但久居帝都,天子脚下的繁华迷人眼,多得是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谋诡计,隔三差五,城门口便要斩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乱臣贼子。”她看向谢方卓,似是有些疲惫,“我多怕那钢刀,有朝一日会落到我们怀家头上,历来权臣,都过得如履薄冰。”
谢方卓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怀姝笑了笑,又道,“我能明白的事,我爹怎么不明白,我曾动过念头,劝我爹早早辞官,可他背负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相府,而是偌大一个怀家,他为官多年,不可能没有宿敌,可他若下台,我们怀家有何下场,可想而知,为此,他行事十分谨慎。”
此次为孟家出面,多少有些冒失。
怀姝很是怀疑,其中是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思及此处,怀姝笑意渐敛,眸色深深。
就在这时,有人掀帘而入。
韶泽仍旧穿着铠甲,甲片泛着丝丝冷光,他扫视二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向了谢方卓,“谢公子,你如何打算。”
听他的意思,并不打算将谢方卓的事上报朝廷。
“你们真打算放我走?”
“你并未犯错。”他顿了顿,又道,“谢相与我爹有旧情,他若真被人诬陷,我不方便为他出头,你很合适。”
谢方卓默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才一掀起帘子,脚下却停住了,他尚未回头,低声说了一句,“我所言全部属实,并未欺骗。”
语罢,掀帘而去。
“你家与谢家是旧识?”
韶泽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这事鲜有人知,当年我爹任护国将军,谢天瑜为相,文武官之首,不可聚头。”
他为怀姝倒一杯温水,递到手中,说,“喝口水。”
怀姝接过水,轻轻抿了一口,拧着眉头,有些不解,“那为何当年事发,并未听闻韶老将军为其仗义执言?”
韶泽想了想,摇头道,“不清楚,但我看得出来,我爹对此耿耿于怀。”
谢天瑜出事的时候,韶泽不过五六岁,只知道偶尔有个老伯伯,悄悄从后门来自己家,来了就找父亲喝酒聊天,父亲也很欢迎他的到来,两人相谈甚欢。
再后来,他听母亲说过,那位老伯是当今丞相,饱读诗书才华了得,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拜他为师。
然而不等他拜师,谢天瑜死了,不仅如此,整个与谢家有关的亲族,都死了。
从那之后,韶老将军再也没有私下会见过客人。
事情过去多年,韶泽作为当朝大将军,完全没有理由为前朝丞相翻案,谢方卓的出现,说不定是个转机。
“不谈这个。”韶泽摒弃思绪,对着怀姝说道,“你好好休息,等巡查完边境是否存有隐患,再过几日,便能回家了。”
怀姝点点头,见韶泽正要提步离开,连忙伸手抓住了他衣摆一角。
韶泽顿住,低头看着她的手,有些不解,“怀小姐还有事?”
“这声怀小姐叫的太客气,不如将军唤我阿姝?”
韶泽抿唇,轻轻拨开她的手,正色道,“我俩不熟。”
怀姝挑了挑眉,看不出喜怒,将手压在床上,咂咂嘴道,“将军这话说得,真叫人伤心。”
她屡次示好,就换来一句不熟。
韶泽似是有所动容,认真打量起怀姝面容,倒是没看出什么伤心的意思,“以你的出身,定能寻到更好的夫婿。”
那日怀忠与他谈话,他铭记于心,他非怀姝良配。
这话怀姝不爱听,她挥了挥手,道,“将军请回,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