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带着无影众将进入西域也已有数日了,他们只在境内的客栈中安榻,并暗中打探无踪的消息。
而贺可汗也知晓了此事,贺嘉早修书于他,告知王爷出行西域之事,让他多加小心,她还在信中询问无踪的消息,贺可汗只在信中回她道,无踪已逝,毕竟无踪他一人在夷狄,虽生死未卜,但也是凶多吉少,只要夷狄一发现他的身份,他肯定难逃一死,而可汗也笃定,无踪肯定不会活着回来,才放他进入夷狄境内。
与此同时,贺可汗派人暗地监察王爷一行人的行踪,无影打探消息回来,正欲禀告王爷时,凌霄便抬眸示意他房顶上有人。
无影心领神会,持剑作揖道,“启禀王爷,属下无能,并未查探到任何有关无踪的消息。”
凌霄只摆了摆手,说了一句下去吧,让无影拜退。
无影关上房门后,便顺着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后打开窗户,一跃而下,身轻如燕,偷偷从后门跃上房顶,但是那偷听之人早已跑了,哪还有踪迹。
他又重新回到王爷的厢房,如实回禀,“无踪让那贺老贼送走了。”
“送去了何处?”
“夷狄。”
一道冷冽而带有寒意的光从凌霄的眼中散发而来,“去了多久了?”
无影苦着脸,满脸愁容的回道,“已有数月之久。”
无影刚查探到无踪被送到了夷狄境内时,他心里顿时就没了主意,夷狄一向不服从周朝的管制,更是在两国通商口岸之地胡作非为,抢夺百姓财物,搞得地方鸡飞狗跳,鸡犬不宁,他们不仅四处派兵骚扰,更是对周朝派出的使臣官员拳脚相向,没有一丝敬畏之心,丝毫不将周朝放在眼里,更不要提其他诸侯国和附属国的臣民了,若是让人发现无踪的身份,他肯定会被抓去当俘虏,让夷狄凌辱而亡,无影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他们已是尽自己所能,最快速度来到西域了,本该是两个月的行程,他们只用了一个半月,可还是迟了。现下,无影只能祈求,父母在天之灵,保佑无踪安然无恙,他答应过父亲大人,要好好照顾无踪的,若是无踪出事,他死后也没脸去九泉之下面见自己的父母亲。
他们的父亲,是姜太公的得力助手——无畏将军,不但精通兵法,还擅长谋略,跟随太公征战沙场百战不殆,还因此被称为“常胜将军”,此外,他还很会做人,在官场上也是个老油条,经常和朝堂重臣官宦称兄道弟,是众位要臣都夸赞的对象,也深受太公的喜爱,宫廷夜宴、祭祀祈福等重要场合,一般除了王亲国戚能出场外,他也都会受到太公的邀请,这是个例外,无影、无踪与王爷的情谊也就是从那时候结下的,总角之交。
无畏将军是因病逝世的,无影无踪的母亲也因思念成疾,郁郁而终,临终前便交代无影这个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顾弟弟无踪,无踪是个性格内敛,心思深沉的,不似无影一般开朗,父母逝世,无踪虽流着眼泪,但是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嘴皮破了,流血了,他都不会让自己发泄出来,无影只怕无踪事事都压抑在心里,所以处处让着他,无影开朗性格的形成,部分还是为了逗无踪开心,久而久之,就习惯成自然了。
闻言,凌霄剑眉紧蹙,救人要紧,事到如今,只能先去夷狄境内寻无踪了,那贺老狐狸暂且不与他计较,待他们将无踪带回来时,这笔账再与他好好算上一算!
而王府这边,贺嘉收到阿布的来信,看到信中阿布提及无踪逝世的消息,她就面露死灰,心中百般惆怅,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就请求阿布饶他性命了呀,阿布对她无有不依的,他怎么会死?不会的,他不会死的!贺嘉的脑海里反复回忆起他们在王府里的最后一面,光晕照在他那俊朗清冷的侧颜上,那时的他看起来是多么的寡淡无欲,就似山间青烟一般,清风缭绕,虚无缥缈,一滴泪珠从她的明眸中滑落,慢慢地,手中的信笺渐渐被泪珠打湿,她再看不清他的俊朗容颜......
“小姐,你怎么了?”候在一旁的小逸丫鬟看见贺嘉的异样,忙关心道。
贺嘉摇摇头,泣不成声。
小逸手足无措,又不敢擅自打扰,只能静静地陪在一侧。
半晌,贺嘉才从悲伤中缓和过来,既然她一开始就决定为了自己的国家子民牺牲他,背信弃义于他,那她就不配去挂念着他,她没有这个资格,他的救命之恩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她强撑起精神,嘱咐好小逸给她打洗脸水后,又重新梳洗了一番,她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趁王爷不在王府,府里上下注意力都在香殒阁那边,书斋戒备没这么森严,她得抓紧动手了。
入夜时分,贺嘉打晕了书斋看守的几个侍卫,偷偷溜了进去,经过一阵翻箱倒柜,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取出了机密信笺......
翌日,书斋的管事孙嬷嬷便火急火燎地来香殒阁通传了。
“启禀娘娘,大事不好了,昨日有贼人打晕了看守侍卫,溜进了书房重地,老奴管教不周,还请娘娘降罪。”
梦阑在心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嬷嬷快起来吧,随我一道去看看。”
梦阑虽去过宁心斋几次,但多数时候是在房里读书练字,而王爷则是在一旁处理公务,王爷对她未曾隐瞒,但她一向不多管闲事,也不会过问他朝堂之事,至于他书房里的重要信件,也是王爷一手保管的,具体都是些什么内容,梦阑也不得而知。
到了书斋,她各处看看后,发现并无异样,想必那贼人盗取物件后,又重新整理了一番,梦阑抬眸问孙嬷嬷道,“嬷嬷,书房各处的书籍信件可有名录在册?”
孙嬷嬷自知失职,忙跪地叩首,“还请娘娘恕罪,书斋重地王爷一向不让外人进入,房里的清扫都是老奴亲力亲为的,王爷不曾让老奴登记在册,老奴也不知是否丢失了重物,还请娘娘恕罪。”
梦阑让嬷嬷起来道,“孙嬷嬷快起来吧,此事也不能全怪你,是侍卫们监守不力,吩咐下去,将昨日那批侍卫全都换下来,再找两批得力侍卫,轮番把守,只要确保书斋不再失守,本宫便重重有赏。”
“诺。”
吩咐好相关事宜后,梦阑又回到了香殒阁,她躺在那太师椅上兀自出神,也不知那盗贼所为何人?又盗了何物?若是为财,他肯定不会去书斋,也不知他得手了没有,若他没有找到自己所需之物,肯定会设法再去偷盗的,如今她派了重兵把守,那贼人肯定不会再轻举妄动,还不如撤了侍卫,暗中监视,来个瓮中捉鳖,想至此处,她又让心儿去传自己的御令,众人静待时机。
伯公府,晏怡宁与张喻之收到梦阑的书信,让他们助自己一臂之力,暗中查探娥大娘子的下落,喻之便安排自己的心腹之人——言荀去打探消息。
想当初,娥大娘子拖着几马车的家当浩浩荡荡地离开侯府,是挣足了众人的耳目,这也印证了那句话,放不下荣华富贵的人,永远成不了大气候,顺着这个线索,言荀轻而易举的查探到了娥大娘子的踪迹,此刻,娥大娘子已逃到了齐国边境,再往北走,就要到燕国了。
言荀一面让人监视娥大娘子的行踪,一面派人回伯公府回禀,喻之收到言荀的口信,便马不停蹄地来王府告知梦阑。
“梦阑,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让人把她给绑回来,要是她逃出齐国到了燕国,若是燕王庇护她,到那时我们想抓人就难了。”
梦阑喝了一口润肺茶,低眸不语。
张喻之看她不说话,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一时也着急了,“你说句话啊,到底抓不抓人。”
梦阑知道,娥大娘子肯定知晓了郁梦惜变成齐元的真相,那她肯定也知道郁梦惜不再受到燕王的宠爱才对,她以为梦阑会碍于燕王的势力不会对她怎么样所以才准备逃去燕国吗?梦阑心里冷笑,她是低估了自己对她杀害她亲生母亲的记恨之心了,且不论现下燕王不会庇护她,就算燕王想要庇护她,也得有这个能力才行。
她倒是想看看,娥大娘子这个热脸去贴他燕王的冷屁股,燕王会不会给她这个脸,“不抓,让她走。”
这下,轮到张喻之一脸茫然了,“你不想抓她回来?”
张喻之瞅了梦阑一眼,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自从她与凌霄两情相悦以来,某些方面就越来越相似了,表面上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里有主意,会盘算的很,也不知是不是凌霄兄教坏了她,还是她自学成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放心,我没打算放过她,之后的事就不劳你出手了,我会派人盯着她的,怡宁姐姐还好吗?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陪着她吧。”
“她好着呢,在府里安心养胎,就是时常记挂着你,就是今日,也要缠着我说要来看你,我也是费了好半天的口舌才说服她了,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楚兄临走前还嘱咐我要好生照顾你,你别什么事都自己往身上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张喻之直言不讳道。
“他什么时候找的你?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她好想他呀,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算着时日,他们应该快到西域了吧,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是不是也像她挂念他一般在思念她。
张喻之小声嘀喃道,“看来你是不知此事了,楚兄是完了,一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
楚凌霄啊楚凌霄,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张喻之在心中暗自嘲讽,为了一个女人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事,结果还不让人家知道,忽而他又兀自地撇了撇嘴,他自己不也是半斤八两吗?谁也说不上谁,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王爷一向如此,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守护着她。
“你肯定知道王爷的身世吧?若是可以,你能否同我说说。”梦阑红唇启齿,抬眸看向张喻之。
梦阑曾想过亲口问他的,但是害怕揭露他心底里那最深处的痛苦,她知道王爷就是小时候那个救她性命的小面瘫,也知道他随母姓楚,至于原因,他不想谈,她也不想逼迫他。
“楚兄没告诉你吗?”
“他不想说。”
张喻之面露凝重,深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不知该从何说起,楚兄自小就很苦,他虽是太公的嫡子,但不受人待见,我想关于他身上发生的事,还得要楚兄亲自告诉你为好,毕竟他是当事人,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也不能感同身受。”
梦阑点了点头,“也好,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张喻之缓步离开,屋内悄然无声,微光洒落在窗前,推开记忆的闸门,梦阑走进如烟的往事之中。
床榻上,凌霄搂抱着她,她用纤细的手臂撑起半身,水翦似地明眸盯着他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不对?”
凌霄嘴角一弯,浅笑不语。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还有,你就是小时候那个凌霄对不对?”梦阑只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还被他蒙在鼓里,而她还一直佯装成是“郁梦惜”。
“你快回答我呀!”梦阑恼羞成怒,小手敲打着他的胸膛。
凌霄将她的手紧紧地按着胸脯上,亲了亲她的红唇回道,“爱妃说的没错,本王从你进入王府那日起,便让无影调查了你,本王自始至终都知道你的身份。”
闻言,梦阑只觉得头昏脑涨的,这个人腹黑的很,“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儿?”
“本王一开始只是好奇,并不敢笃定,后来听闻你说你的师父是灵媒洛泱,本王才确定了。”
“所以我问你认不认识无量天尊门下弟子凌霄的时候,你就隐瞒自己的身份看我笑话咯?”梦阑杏眼圆睁,恨不能狠狠揍他一顿。
“本王不想让你惦记其他人。”
梦阑白了他一眼,“那是你自己啊!”
“小时候的本王也不行。”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说什么也晚了。
“你不是姜太公的嫡子吗?怎么喻之叫你楚兄,你不姓姜?”梦阑趴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觉到在她背后抚摸的手一顿。
“吾随母后姓楚。”
“为什么?”
“说来话长。”
梦阑:“那你就长话短说。”
“本王日后再告诉你。”
注意到他脸色的异样,她也不再强求,回忆再接着就是他两人卿卿我我的画面......
梦阑脸上一阵燥热,她低头温柔地抚摸着自己腹中的娃娃,“孩儿,你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他,你想不想他呀?等他回来,你也就出生了。”
越临近自己十八岁的诞辰,梦阑的心中便愈加焦躁不安,她太阳穴处跳动的厉害,不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