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安静,她说出来的话显得格外的清晰。
一下、一下——江暮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手无意识地先扣紧了些,他这次连脸上都涌出了潮红。
那双桃花般的眼睛好似在这样灼热的空气里都变得湿漉漉的。
江暮白放慢了呼吸,回应了她的“故意”。
聪明的人学起什么来都很快。他咬开了她的唇瓣,力道却仍然温柔。
浅尝辄止,贪心不足。
朝笙甚至感觉到少年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了她的眼睛。
十七八岁的时候,情爱的面纱实在太过于神秘。
尽管人的本能是享乐与贪心,但当察觉到自己渴求的更多时,江暮白最终还是结束了这个过于旖旎的吻。
他垂着眼,安静地抹去了她嘴角的水痕,器材室的灯光昏暗,朝笙笑着望向他,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很有些狼狈。
理智回笼,心跳却依然急促。
朝笙揉了揉他依然通红的耳朵,揶揄道:“原来这儿更适合暖手。”
他眉心一跳。
“……不闹了。先收拾器材室吧。”声音沙哑,无可奈何。
朝笙嘴角上扬,一双潋滟的眼里盛着盈盈的秋光——
谁让江暮白那会儿还想逗她。
收拾残局花费了大把的时间。
江暮白偶尔抬头,看向老老实实把球挨个放进筐子里的朝笙,发现她很快就能察觉到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笑得太坦然,让他很快就招架不住,最后总是先移开了眼。
等到两人把器材都归置好,离放学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公交车上早就没有太多人,也不必如沙丁鱼般的挤在一起。
他们坐在后面,朝笙晕车,上来就睡。
他微微坐下来了些,恰好让她能靠在肩膀上。
夜色落满了城市,霓虹闪烁,应接不暇。
江暮白望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色,忽然产生一种幻梦般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朝笙。女孩散开的马尾盖住了小半张脸,坐的太近,以至于能听到她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
那种幻梦般的感觉很快褪去,他渴求的人确实在他身边,不是一场镜花水月。
公交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站。
朝笙一下车便有了精神,笑嘻嘻地晃了晃江暮白的手,说“明天见”。
明日复明日的相见。
他们像往常一样,拥抱,告别。
江暮白站在路灯下,看着她溜溜达达地拐过了路口,背影依旧没个正形。
或许是傍晚的那几次吻太过于深刻,他久违地又做了一次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月色澄明,水波粼粼。
朝笙的面容似乎更加靡丽冶艳,她压着“他”坠落,在水底给了他一个凶狠而绵长的吻。
水灌进了口鼻,带着窒息的刺痛,空气被她吹进了胸腔,又让人得到救赎般的喘息。
“他”抱着朝笙,任由水珠滑落他潮热的眼睛,他冰凉的锁骨。
梦里贪欢,“他”摩挲过她湿漉漉的、疤痕起伏的脊背,吻在了她的脖颈。
女孩带着“他”未曾见过的摇曳的风情,任“他”探索,最后又亲吻了“他”的眼睛。
仿佛是一个邀请。
梦境幽深而遥远。
幼时初识,年少反目,华美的庄园宛如城堡,“他”背着她走在漫长的山道。
北风盈袖,春色如锦,亲昵爱意皆逝去,“他”独自一个人又活过了寂寥的时光。
……
几乎在梦里走过他全然陌生的一生,醒过来时,发觉也不过是凌晨两点。
江暮白支着身子坐起来,有一瞬感到筋疲力尽的茫然。
半晌,他起身去了浴室,直到温热的水流落在身上时,才感觉自己从梦里缓缓抽离。
等白天在学校看到朝笙时,江暮白还有些没缓过来。
朝笙没心没肺惯了,一夜好眠,完全不知道江暮白在梦里有多辗转折磨。
“我刚刚说的对不对?”朝笙指着一道数学题问。
她尚算勤勉地学了大半个学期,确实比刚开学时进步不少。
江暮白微愣,有些歉然:“……刚刚走神了。”
“真稀奇。”朝笙放下笔来,凑到了他面前。
冬季的清晨,匆匆忙忙来上早读的人身上总还带着点寒意,然而说话时的气息又是温热的。
江暮白不自觉地捏了捏她的指尖,感受到了暖融的温度。
朝笙百无聊赖地任他牵着,听到江暮白忽然轻声问她。
“朝笙,你相信命运吗?”
朝笙有些意外:“小江同学,你是宿命论者吗?”
朝笙并不相信命运,这会让她有一种——无论如何挣扎,最终也还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悲观感。
因此她诚实的摇头。
江暮白露出个浅淡的笑来:“我当然不是宿命论者,只是偶尔会有种感觉,好像很多事情都注定了一样。”
他的声音淡静,叫人听不出任何他心里的端倪。
朝笙轻哼了声,催促江暮白赶紧去看她刚刚解出来的题。少年失笑,很快略过了刚刚的话题。
朝笙看着江暮白微微垂眼,认真地望向了她列出来的解题步骤,有一瞬的失神。
作为她自己而言,她当然不相信命运,如果相信,那她就会甘愿作为一个孤魂野鬼消散,而非在某一天等到了她的傻白甜统。
但作为“闻朝笙”而言,她和江暮白的结局确实在相见那一刻就已经写好。
好感度到了95之后,增长得有些缓慢,时至今日,还差两点,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眼前的少年全然不知,只专心看着她的草稿纸,过了会儿,抬眼温声道:“写得很对。”
朝笙也露出个笑来,她潋滟的眼中淌着秋虹似的光:“我进步挺大,对吧?”
江暮白点头。
“最近也很努力。”
江暮白再点头。
“那等期末考完,我们一起去看一次音乐节吧。”
她忽而提议。
他想起她哼得跑调的曲子,想起礼堂里孟荀高歌着的节拍,很快便笑着应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