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结束的时候,高川居然久违的下了一场雪。
下雪是很好的——如果这天不是期末考试的话。
教室里的灯格外明亮,衬得窗外的天空乌沉沉的,北风呼啸,穿过宽阔的校园,带出了沉闷压抑的声响。
终于到了呵气成霜的时节。
这次考试因为是联考,学校的重视程度明显比期中考要高很多,因此考场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冷凝。
朝笙倒是没有受到这样的气氛的影响。
她在考场里做着题,感觉比期中考试时要顺畅许多。
破天荒的把理综的压轴题也算出来后,她百无聊赖地撑着脸,看着窗外落下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小江同学尽心尽力的辅导,终于要有成果了。朝笙如是想。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江暮白看到她又进步了一些之后露出的温淡的笑容。
——如果她还在的话。
理综的监考老师是李四愍,他见朝笙在那一副赏雪的懒散态度,不由得眉心微拧。
踱步过来,发现这姑娘居然已经答完了。答题卡满满当当,先不说对了多少,这态度实在是让人欣慰。
他眉头一松,清咳了声,对上了朝笙清泠泠的眼睛。
李四愍没说话,手指点在了答题卡上头,朝笙这才发现自己没写名字和学号。
太得意了……
闻朝笙同学立刻把缺了的地方都补了上去,李四愍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考试考了两天,雪就簌簌地落了两天。
等到最后一门英语考完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只想着赶紧放寒假了。
尽管高中生的寒暑假都有些短暂,但只要是假期,总还是期待的。
朝笙正慢悠悠地收拾着文具,余光就瞥到江暮白站在了考场的门口。
“你怎么下来得这么快?”
他们并不在一个考室,江暮白在一考场,朝笙在八考场。隔着三层楼的距离。
“英语提前交卷了。”他走了过来,身后背着两个书包,一个是他的,一个是朝笙的。
“可别让孟荀听到。”朝笙想起孟荀上次英语惨不忍睹的三句话作文,十分不厚道的笑了。
“也是。”
江暮白把她的书包放下,看着朝笙一股脑儿把文具全塞了进去,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己又伸手替她整理了一遍。
朝笙并不理解江暮白对于秩序的执着。
“好啦!”等他拉上了拉链,她就迫不及待地背上了书包,“放寒假了!”
声音是真的快乐。
他们一块儿出了考场,教学楼外,已有不少人撒欢儿地在雪地上跑。
高川是很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雨水充沛,冬天的时候总是雾霭沉沉,却很少下一次雪。
不怪大家这么激动。
朝笙踏在雪地上,积雪漫过了脚踝,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江暮白看着她在雪地里往前走,身形摇摇晃晃,偶尔一个踉跄,却很快的保持住了平衡。
校园的林荫道上,郁郁葱葱的桂树、杜英全被雪覆住了枝叶,时不时有背着书包的人跑过,后面跟着几个拿着雪球追的人。
有人摔倒了,干脆圆润地团成团,在雪地里滚了个圈。
期末考的那点压抑气氛全没了。
朝笙忽然蹲了下来。
江暮白看着她的手在雪里搓啊搓,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她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叫他的名字。
“江暮白!”
伴随着她清亮声音的,是飞过来的雪球。
——他就知道。
江暮白侧身躲了过去,然而朝笙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
在连续躲开了几个雪球之后,朝笙另辟蹊径,将雪球扔向了满枝覆雪的桂花树。
树枝摇晃,白雪倾盖而落。
朝笙终于得逞,乐不可支。
她笑着跑回了他面前:“这可是雪诶,躲什么。”
“起码戴上手套。”
他顶着满肩的雪,有些无可奈何地拉过了她的手。
果然,没一会儿就冻得通红了。
掌心传来熟悉的暖意,她微微仰起脸,看着江暮白专注的神情。
他的睫毛上挂着刚刚融化了的雪水,是一颗一颗小小的珠子。
朝笙无所谓道:“那多没意思。”
然而也就任由江暮白握着她的手,一道往前走去了。
寒假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江暮白却头一次觉得假期的时间有些长。
十字路口,朝笙察觉到了他的不舍,玩笑般地用两手捧住了他的脸。
“好像不开心?”
江暮白睨她一眼,感受到她的掌心已被捂得温热。
“显而易见。”他已经能很直白地这样告诉她。
“寒假也会见面的。”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两颊,看着江暮白向来淡静的脸上被挤出一对有点滑稽的小鼓包,“不是说好了去看音乐节嘛。”
他宽阔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只有音乐节见面吗?”
朝笙眉开眼笑:“当然不是。”
雪停了一会儿,又簌簌地往下落,鹅毛似的,纷纷扬扬,江暮白抬手,拂去了她发间的落雪,却又被朝笙拉住了手:“让它落吧。”
她语气轻快,探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江暮白似乎也为这样的情绪所感染,他俯身,亲了亲她带着笑的嘴角,温和安静,任由如絮的飞雪落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