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吴雯杭的全身都擦拭干净之后,吴三奇又把毛巾洗了干净,拧干净之后,放在盆上。
他又去找了工作人员,把盆里的水倒掉后,把盆和毛巾放回了原位,这才回来。
全程,李队和方景辉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吴三奇出声问他们:“我能带走雯雯的尸体吗?”
“这个……恐怕不行。”
方景辉摇了摇头,“吴雯杭的死,仍旧存疑,我们可能需要……解剖她的尸体,探查她生前有没有被凶手喂毒,确定她的真实死因。”
“这个是尸体解剖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的,您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吧。”
吴三奇的目光,停在这份通知书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良久。
他沉默的时候,李队和方景辉也保持着沉默,气氛安静的有些可怕。
“……就连尸体,也不能留给我吗?”
他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算了……也好,雯雯从来都不喜欢我,说不定,她才不希望我把她的尸体带走,带回到他一直很讨厌的农村……”
随后,吴三奇接过了这份尸体解剖通知书和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方景辉没有错过,吴三奇签字的时候,不断颤抖着的手。
“签好了。”
他把尸体解剖通知书递回给了方景辉,“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跟我们去趟警局吧,我们想问些问题。”
“好。”
吴三奇说:“我回答了问题,就可以抓到杀害雯雯的凶手吗?”
方景辉不知道怎么答应。
他当初都那么确定杀害安安的凶手是宋怀娇,可因为没有证据,疑案从无。
即便杀害安安的凶手就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法……抓她。
甚至……
一想到宋怀娇的吻,方景辉就觉得红肿起来的脸颊,一阵一阵的疼着。
“抓到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李队坚定的看向吴三奇,说道:“我们保证,我们会尽全力找到凶手,抓到他的。”
“谢谢你们。”
吴三奇垂下了头,“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
警局,调查室。
方景辉正做着笔录。
“你上一次见到吴雯杭,是什么时候?”
“有半年了吧。”
吴三奇努力回想着:“过年那段时间,我给雯雯打了很多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家过年,她说她再也不想回这个家了,然后就挂了电话,之后我再打,她也不接了。我知道她不想回村里,但是我很久没见雯雯了,我很想念她,就买了一张来槐城的车票来看她,但我怕她生气,想让她过个好年,就没出面打扰她,只是在她租的房子外面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差的?”
“雯雯妈妈死了以后吧。”
吴三奇低下了脑袋,“雯雯说,是我克死了她妈妈,她再也不想理我了。”
“她小学的时候,就读于哪里?”
“三府街小学。”
“她上学的时候,霸凌过一个女孩,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
吴三奇的脑袋,压的更低了,“她不仅霸凌过一个女孩。”
——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吴雯杭就开始欺负比她低年级的小孩了。
班里有人买了好看的裙子、好看的鞋子、还有好看的文具,她都会找吴三奇要。
吴三奇一直觉得自己对孩子诸多亏欠,她要,他就给。
而且,吴雯杭不常和他说话,所以,即便她来找他,是为了要钱,他也都会给的。
但,渐渐的,他给不起了。
吴雯杭和他大闹了一场。
她骂他:“你这个老废物!连一百块钱都没有,那你把我生下来干嘛!我宁愿你把我射墙上!!”
之后,吴雯杭就再也没有和吴三奇要过钱了。
可,吴雯杭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因此而降低,甚至买到了很多原本买不起的东西。
吴三奇很生气,他想找吴雯杭谈谈,问她这些钱都是哪儿来的。
“我找低年级收的保护费啊。”
吴雯杭拽拽的看着他,“我爸窝囊,给不了我钱,我不得自己想想办法赚点钱吗?你说呢?爸?”
那也是吴三奇第一次打她,他还给了她三百块钱,那三百,也是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钱了。
他说:“还回去!我们就算再穷,也不能干这种事儿!”
“别天真了,老废物。”
吴雯杭没生气,只是拿着三百块钱,数了数,“行,你打我一巴掌,这三百,就当是我的医药费了,很疼的,老废物。”
吴三奇想尽了办法,想让吴雯杭回归正道。
但是……
没用的。
他管不了她。
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叫家长之后,吴三奇拿了鸡毛掸子打她。
“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你就废掉了!!”
“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就说,我带你去跟那些小孩子们道歉!”
那天,吴三奇打的很疼,很疼。
可吴雯杭半点儿都没觉得害怕。
“我没错,我只是用我自的办法活着,我有什么错?”
她的身上挂了彩,但她冲着他喊:“这样就废掉了吗?像你这样过一辈子,才是废掉了!!”
打的狠了,吴雯杭去厨房拿了菜刀。
“别过来。”
“再过来,我就自杀!”
再后来……吴三奇就再也没有管过她了。
他想,就算她活成个坏人,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了。
一开始,他还拿他赚的钱还那些被霸凌者,后来,他也数不清吴雯杭霸凌过多少小孩,抢过多少钱……也无力再管了。
——
“吴雯杭的死,我们之前就调查过了,凶手很可能是当年的被霸凌者。”
方景辉抿了唇,“她长大之后呢?还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吴三奇摇了摇头。
在方景辉要记录的时候,他说:“我摇头,不是因为她没有得罪过人,而是我不知道。从她上初中之后,我就去了外地务工,我们之间就很少见面了,见面也只是我给她钱,她也从来不和我聊任何有关于她的事儿。”
吴三奇有些颓丧,低下头,用手胡乱的抹了抹自己的脸。
“她要欺负他们,他们就要反抗……”
“现世报,现世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