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结束后，李队送走了吴三奇。
本来是想让吴三奇留在槐城，等出结果的，但吴三奇说他要去工作了，等调查清楚，再联系他。
李队还问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工作，是家里有什么欠款吗？
“算是吧。”
吴三奇只是苦笑着说：“雯雯死了，但她欠的债，还有欠那些小孩儿的道歉，也总该是要还的啊，我以前想着装聋作哑来逃避，想着，还不起，就不还了。现在想想……是我错了，这些债永远存在，雯雯没法还了，那就我来还。”
吴三奇还说。
如果不能带走吴雯杭的尸体，他也要带走她的骨灰……至少，给他留个念想。
李队答应了。
方景辉在天台待了很久。
他管老杨要了一支烟，但他没抽，只是夹在指尖，看它越烧越短，烧到只剩烟蒂的时候，烫他一下。
他再碾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
天气有些燥热，但晚上的风还是带着徐徐凉意的。
“方……方警官，我买了药，涂点吧。”
廖诗花也上了天台，她手里拿着药膏，走到了方景辉的身边，“你脸上的伤，看起来……挺疼的。”
“老杨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对……杨警官说，说你一个人在天台，担心你想不开，让我上来……上来看看你。”
廖诗花说：“方警官，大家……大家都很担心你。”
“想不开？我要是真这么脆弱，六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别这么说……”
“不疼。”
方景辉嗤笑了声，“而且，疼点儿才好，能时时刻刻让我警醒，宋怀娇是我的仇人。”
廖诗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方景辉说的是他脸上的伤。
“方警官，你……你别这样。”
廖诗花有些无措，她拿出了药膏，“这样太折磨自己了。”
她有些小心翼翼，局促的站在那里。
“方警官，你就……就让我帮你涂药吧，要是留疤了，就不帅了。”
“又不找女朋友，留疤就留疤吧。”
方景辉说着，仰着头看天。
夕阳西下，映的很美。
“真的不找女朋友吗？方警官……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廖诗花抿了唇，“方警官这么帅，要是……要是想找女朋友，肯定……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追你的。”
方景辉没说话，只是看着天。
良久，廖诗花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宁静。
“方警官，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廖诗花纠结着说道：“我最近新听的一个笑话，保证很好笑！”
又要讲笑话吗？
方景辉转过了身，随地坐下来，“讲吧。”
见方景辉坐下，廖诗花拿着药膏，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知道，一个小杯子，怎么能变成大杯子吗？”
“不知道。”
“你猜猜。”
“嗯……”
方景辉想了想，说道：“回炉重造？”
“不是。”
廖诗花神神秘秘的说道：“当然是念大悲（杯）咒啦！念……念大悲咒，就能变成大杯子啦！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方景辉还没笑，廖诗花就已经开始捧腹大笑了。
她好像真的觉得，她讲的笑话很好笑。
“哈哈哈哈。”
方景辉配合着廖诗花，干笑了几声，“好笑。”
只是，他的笑实在太干了，也太假了，几乎一下子就被听出来了。
“方警官，我……我讲的笑话，是不是很无聊啊？”
“不无聊，挺好笑的。”
方景辉没打击她的积极性，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红肿，“过了这村还有这店吗？还能给我涂药吗？”
“啊……”
廖诗花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染上了欣喜之色，“能……能能能！我这店门，永远为你敞开！！”
她拿出了药膏来，拧开盖子，把药膏挤在了手指指腹上，涂在了方景辉的左脸上。
她涂药的动作，十分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了方景辉。
“疼吗？”
“本来就不疼，是你说了担心留疤，留疤之后就不帅了，所以才涂药的。”
方景辉说：“虽然我也不是靠脸吃饭吧，但也不能太丑。”
“我……我随便说说的，方警官，你别介意……你就算是留疤，也很帅。”
廖诗花的动作很轻很轻，很温柔很温柔，她的指腹，揉着他红肿的脸颊的时候，方景辉也能感受到些许温热的温度。
“涂好了。”
廖诗花收起了药膏，轻轻吹了吹他的脸颊。
方景辉觉得凉凉的，这种感觉……好像也挺舒服。
“花儿。”
方景辉转了头，看向廖诗花。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直视了她的。
刹那间，四目相对。
廖诗花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似乎是有些害羞，她缓缓的低下了脑袋，“怎……怎么了？”
“他们都说你喜欢我，我想听你说，是吗？”
这算是……摊牌？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是打算和她试一试吗？
那她应该怎么说？她应该说什么？
方景辉的话音落下，廖诗花脸颊上的红晕更甚，甚至有些烫人。
“我，我……”
她吞咽了口水，原本说话就不大利索，现在更不利索了，“我，是……是，我喜欢你，方警官。”
“那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
这话，好像是把廖诗花给难到了，她说：“喜欢你坚强、善良，喜欢你有责任心，有担当。”
“有责任心，有担当。”
方景辉重复了这句话，喃喃着：“安安也说过同样的话。”
“但，其实，我没什么担当的。”
“什么……”
廖诗花有些不明白，方景辉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方警官，你没必要妄自菲薄的……即便周安然已经辞世这么久了，你还是把她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这么久了，你还是在为了抓到凶手，为周安然报仇而努力，这不就是你的责任与担当吗？”
“不是，这是作为一个警察的责任与担当。褪去警察的外衣，我本人啊，是没什么担当的。”
方景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别喜欢我了，花儿，喜欢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