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还是老地方,是楼外楼在西湖上的那座画舫,爷爷最喜欢西湖的夜景,夜色中的西湖比起白天多了几分古朴和优雅,近处的保俶塔,远处的雷峰塔遥相辉映,万千灯火之下映衬得熠熠生辉。
西湖水面,两座画舫飘然其上,画舫前舱俨如殿宇,巍峨高大,气势雄伟,中脊两端瓦饰龙吻,流光溢彩,中舱卷棚式屋面廓房四间,后舱八角攒尖顶亭,画舫周身全以黄色琉璃瓦覆盖,抱厦柱子涂以金色,刻满了珍禽异兽,舱顶悬着绛红色宫灯,两壁有8个精雕细镂的龙头,下垂8只小宫灯,从内到外,一派古色古香。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个古朴典雅的地方,却出现了极不和谐的歌舞升平,首先是奶奶一首跑了调的‘南泥湾’打头阵,接着是张小亚妈妈一首老掉牙的‘夫妻双双把家还’,紧跟着张伟妈妈也不甘示弱,一首降了八个调还破音的‘洪湖水浪打浪’将气氛完全调动了起来,最后圣母皇太后以一首还算及格的‘我的祖国’迎来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众人脸上都挂着灿烂而狗腿的微笑不住鼓掌。
张小亚咧着嘴,一边叫好一边低声感叹:“山外青山楼外楼……”
林森森鼓着掌生无可恋的低声接话:“西湖歌舞几时休……”
“几时休……?”水哥发出灵魂质问的同时狗腿叫好声越发响亮。
奶奶半杯红酒下肚,嚷嚷着要和爷爷来一段川剧经典桥段‘人间好’,爷爷终于忍不住了,借说空调太闷要到船头透透气,转身就溜了出去。
“爷爷都受不了了……”张小亚低声和水哥抱怨。
水哥目不转睛地一边为奶奶鼓掌,一边低声回了张小亚一句:“你是第一次见识大妈们的威力吗?”
“啊?来了,来了……”林森森立即起身对歌舞团说道:“爷爷叫我呢,我过去一下。”
“喂喂!”水哥一把拽住林森森,压低声音恶狠狠道:“谁叫你了!不许溜!”
“什么?还想听南泥湾?奶奶,水哥意犹未尽呢!”林森森甩开水哥的手,一股脑冲了出去。
船头视野开阔,阵阵微风拂面,带着几丝初夏的凉意,不远处飘着的那支叫粼波号的小艇上热火朝天,画舫的饮食全部出自这座小艇,林森森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凉的空气入肺,顿时清醒了很多。
“怎么?你也溜出来了。”爷爷望着水面,笑着拍拍林森森的肩。
“是明天吧?”林森森靠着栏杆,单手托着腮。
“你还是先说说丁教授那是怎么回事吧?”爷爷笑眯眯地看向林森森,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还不是森森不懂事。”大伯双手端着两杯红酒,也从画舫里走了出来:“不过你别想多了,过几天大伯正好去北京,帮你给丁教授求求情?”大伯说着对林森森挑剔眉。
爷爷斜眼看了看大伯,接过红酒杯饮了一小口,摇头道:“现在的学术界哦……全沾染了你们这些商人的市侩之风。”
林森森眼珠一转,一手挽着爷爷,一手挽着大伯,撒娇道:“我们先说正事,圣母皇太后要我跟张伟相亲这么离谱的事,你们是如何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助纣为虐企图蒙混过关的?”
爷爷和大伯相视一笑,望着不远处跟着的那只小艇,小艇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突然间,却调转船头,向码头驶去。
“哟,看来张伟来了,小船去接人了,我先进去了。”爷爷说着,转身就走进了船舱。
“不喜欢就不勉强,大伯挺你。”大伯故意伸手胡乱拨了拨林森森的头发,得意洋洋地跟了进去。
林森森撇撇嘴,心里暗自嘀咕,那是必须的,难道我还勉强自己不成,况且张伟这货向来讲义气,肯定不会轻易屈服。
舱内的圆桌早已摆满了菜肴,甜品台还有一个大得有点夸张的三层蛋糕,写着‘恩爱夫妻情无限,同贺金婚,白首永相伴’,林森森刚一进入舱内,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搞得林森森紧张不已,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好像就自己一个人单着,空气里弥漫着恋爱的酸腐气息,只有自己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还好爷爷起了个话题, 吸引了众人热切的目光:“张伟是从西藏赶回来的,还说要给我们惊喜,真有点期待啊。”
“爷爷,说不定就是给您带了两头藏羚羊回来下酒,惊不惊喜?”张小亚赶紧接话,再冷场就真的是尴尬到家了。
“藏羚羊可是一级保护动物,别胡说,那是掉脑袋的事儿,我家张伟是好孩子。”张伟妈妈一本正经纠正着。
“不敢,不敢,”张小亚一边摇头,一边解释:“就是随便一说,一点都没质疑张伟人品。”
“谁在质疑我的人品啊?”门口穿着大红旗袍的高挑服务员缓缓拉开了大门,一个红色的身影闪身而入:“surprise!哈哈哈……”
整个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闪身而入的张伟穿着一身藏红色的僧袍,脑袋剃得瓦光锃亮,一串盘得黝黑的凤眼菩提念珠挂在脖子上一荡一荡叮叮作响。
“贫僧现在法号圆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张伟咧着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还对水哥挑了挑眉。
剧情转折太快,前一秒还是想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下一秒就成了变个法海来看你,连爷爷这么稳重的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张伟妈妈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众人瞬间乱作一团,水哥吓得连忙撇清关系,赌咒发誓这事儿自己绝对不知道也和自己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林森森摸不清张伟的底,暗自在心中给张伟点赞,这应该就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绝学——永除后患,都做和尚了,还相哪门子亲?这就是张伟无声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