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捂着脸低头不语。
刚才在船舱里,短暂的沉寂后,大战立刻拉开了帷幕,张伟爸妈纷纷使出了早已绝迹江湖的降龙十八掌和佛山无影脚,场面一度失控,混乱不堪,张伟好不容易才在众人掩护之下逃回酒店,此刻四人正聚在水哥的房间,商量着对策。
“张伟,你特么也太狠了吧,你搞得我妹多下不来台啊!还有我,你看,你自己看!”水哥指着被圣母皇太后掐紫的胳膊伸到张伟面前:“现在连我也被你整得声名狼藉,我妈非说我忽悠你出家的,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我跟你说,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想一巴掌拍死你,我特么也不想活了……”
张伟一脸歉疚,脸上的五个指头印子若隐若现。
“让开,让开,你不想活的话可以了解了解一丈红,”林森森把水哥推到一旁,仔细打量了张伟一番,啧啧称奇:“你咋就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再说了,我可没下不来台,你要是不想相亲直接说啊,我也不想,你这又是何必……难道真是被我哥的山寨佛法忽悠了?”
“哎呀,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张伟打断林森森的话,忽然故作高深的笑而不语,众人不但没有明白其中玄机,反而被他诡异的笑容雷得不轻。
“该不会是抑郁症严重了,发展成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了吧?”张小亚伸手摸了摸张伟额头,体温十分正常。
张伟挡开张小亚的手,顺带白了她一眼:“我是找到了宇宙的终极真相,人世间的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一件事可以长久,就连恒星都有毁灭的一天,何况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张伟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可不是在逃避世俗才出家的,相反,我是在追求宇宙的终极真理!我告诉你们……”
“诶,诶,你开心就好,我饿了。”
“我也是啊。”
“点外卖!撸串,还有酒……”
眼看张伟又要开始装逼,林森森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好在水哥、小亚智商都很在线,半小时后,一场苦逼的对策商量会议,演变成了一场老朋友狂欢派对。
酒过三巡,众人都得意忘形,开始吐槽起现在的生活,张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踱步到林森森面前:“森森啊,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真来相亲了,难道,你一直垂涎我的美色?我告诉你啊,外表就是一副臭皮囊……”
“呵呵”水哥抱着酒瓶夸张地笑了一声:“张伟,哥哥我就在这儿看你装逼,我就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
张伟一听急了,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张伟了,贫僧法号圆定……”
“说话就说话,你晃什么晃?你特么从头到尾喝的都是格瓦斯,还能把你喝醉了?”水哥毫不留情。
“嘿嘿,还不是为了和你们拉近关系,我一出家人,喝酒成何体统,森森,听我的,金钱、名声、地位都是假的,只有佛法才能看清宇宙的本质。”张伟一脸诚恳。
张小亚抱着抱枕早已进入了梦乡,林森森靠着沙发望着窗外发呆,沙发的对面就是可以窥见西湖一隅的全景落地窗,此刻已是凌晨五点过,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西湖一扫夜晚的娇柔妩媚,远处的高楼大厦在朦胧中露出了轮廓,过了半晌,林森森突然怔怔地说道:“我来这是为了找人,等了20多年,终于马上就等到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水哥听见林森森的话,突然扯着嗓子就唱了起来,嚎了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等什么啊?”
“肯定是等她爸妈啊,有他们消息了?”张伟抓了一包薯片,坐到了沙发上。
林森森大势地把酒瓶往旁边一放,迷迷糊糊地在兜里掏了老半天,终于摸出了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凑到水哥面前,义愤填膺地说道:“都是因为你!我连我妈长啥样都忘记了!”
“啊?是吗?”水哥忙把张小亚往沙发里挪了挪,也挤到林森森旁边,接过她手机里翻拍的照片一看,果然,照片里林森森的爸爸妈妈穿着80年代风格的老式衬衣,抱着刚满月的林森森,但妈妈的脸部早已被一片水渍弄得模糊不清,水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乎想起了童年故意在老房子里喷可乐的情景,连忙岔开话题:“我记得还给你写了一首诗是吧?”
“那诗是苏轼写的!”林森森没好气地轻轻在手机上一划,相册翻到了后一页:“这首诗是苏轼的泛西湖五绝……”
“给我看看。”张伟接过手机,点开翻拍的照片,只见照片中的笔记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男人之手:“苍龙已没牛斗横,东方芒角生长庚,渔人收筒未及晓,船过唯有菰蒲声。这首诗有什么玄机?”
林森森拿回手机,望着照片中的诗句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首诗在她心中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一直停留在字面含义,直到她18岁那天生日,爷爷才悄悄告诉她,她首诗并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唯美,它还记录了一种天文现象——金星凌日。
所谓金星凌日,就是指某些特殊时刻,地球、金星、太阳会在一条直线上,这时从地球上可以看到金星就像一个小黑点一样在太阳表面缓慢移动,天文学称之为“金星凌日”现象,但金星凌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文奇观,这种现象每隔100多年就会发生一次,而本世纪的这一次金星凌日,将会在几十分钟后的2012年6月6日早晨6点12分发生。
“问你话呢,发什么愣?”张伟伸出手掌在林森森眼前来回晃动。
林森森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指着窗外即将升起的太阳,喃喃道:“这首诗记载了一种叫金星凌日的天文现象,当年苏轼也是在西湖旁,看到了就像现在这样的情景,”说着,她手指轻移,指向东方道:“太阳缓缓升起,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这七颗星辰隐没进天空,而北方的牛宿和斗宿则缓缓向地平线下沉去,此时,位于东方的长庚星分外耀眼,它就像是一只收网的小船,摇着撸荡进了一片金色的湖面。”
开始了!就在林森森手指停留的方向,长庚星(金星)化身为一颗小小的黑痣,缓慢爬上了太阳的脸,这是本世纪最后一次金星凌日,下一次要到105年之后的2117年才会发生。父母留下的这首匪夷所思的诗究竟暗示了什么,林森森依旧不得而知,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卡地亚偏光墨镜,紧紧盯着金星在‘太阳’上的走向,这是她唯一能得知父母线索的途径,就在窗外的院子,爷爷也戴着一副墨镜,立在花园里,当年的谜题的源头近在咫尺,却依然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