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森在飞机上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宇宙万物和谐而圆满,按照既定的秩序永无止境地运作着,她在黑暗的宇宙中穿行,前面不远处就是带着巧克力色星环的土星,土星旁,一颗蓝色的星球缓缓转动,她被吸引了过去,降临在星球之上,她呼吸着清冽的空气,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精神顺着体内DNA向着远古回溯,奔向更久远,更古老的时空,她站在了时间的尽头,看着宇宙中所有元素都诞生于一个巨大的熔炉中,太阳系渺小得就如星际间的尘埃,这一刻,仿佛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飞机到达杭州萧山机场的时候,林森森被空姐叫醒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出大厅,就看见张小亚穿着一条红色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裙,拿着两杯奶茶守在出口,不住地向她挥手。
林森森接过张小亚递来的奶茶猛吸了一口,冰凉的奶茶入喉,终于回满了血条:“就你一个人?我哥呢?其他人呢?”
“别提了,刚刚和你哥吵了一架,他现在带着战队打比赛呢。其他人都跟圣母皇太后去灵隐寺还愿了,奶奶听说你毕不了业特别高兴,还说只要你结婚生子,每年都要来灵隐寺还愿。”张小亚一脸无奈,挽着林森森就向门外的接机车走去。
林森森翻了个白眼,跟着张小亚坐上了车,汽车一路飞驰,似乎心情好了很多,西湖真是个好地方,怪不得白娘子选择来这撩许仙。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杨公提旁的西子湖四季酒店,这里是圣母皇太后常来的度假酒店,spa超级棒。
“去喝下午茶还是去spa?”张小亚垂头丧气地询问着林森森。
“你心情这么差,当然是先去撕个帕,我说你俩又为什么吵啊?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秀恩爱死得快,你知不知道?”林森森一把勾住张小亚的脖子,大笑着拉起她向水疗中心走去。
芳香疗愈室里灯光柔和,呈现出一份禅意恬静、凝练达观的空灵,沉香的味道随着舒缓的古琴声缓缓氤氲开来,林森森仔细挑选了名单上貌似最牛逼的能量疗愈大师rashdy ahmad,据说大师的四手spa结合了达芬奇那幅《维特鲁威人》的灵感,用音乐的律动将精神共鸣注入其中,能焕活身心能量,探索内在的平和之境。
“听着挺悬乎的,会不会是什么邪教组织……”张小亚皱着眉,裹了裹身上的真丝睡衣。
“休息休息,安心等大师来,我说,你转移话题做什么,说,你和我哥到底吵什么呢?”三八的林森森不死心,继续刨根问底。
“也没啥具体的,他老是打游戏,太不成熟了,姐们儿这十几年青春感觉是打水漂了,未来太迷茫,以后该怎么办呢……”
“早跟你说了这厮不靠谱,分手吧。”林森森享受着氤氲的香气,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
张小亚有点慌,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卧槽!你也太歹毒了吧?怎么一来就劝人分手,古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咱俩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你……”
“打住!打住!谁跟你这叛徒是好朋友?当初咱们怎么说的,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林森森翻了个身,慵懒地面对张小亚道:“可你倒好,你当初和我哥谈恋爱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我能脱单狗就狗,谁跟你是好朋友……”
在一旁倒腾香道的小姐姐憋笑憋得脸都紫了,拿着香勺的手不住颤抖,几千块一克的沉香抖了好大一坨在切香板上。
张小亚也被林森森气笑了,怼了她一个白眼,转身对倒腾香道的小姐姐挥挥手:“算了,不用点香了,我们躺会儿等大师就行,你先忙吧。”小姐姐捂着嘴,连忙点头,憋着狂笑的冲动小跑出了疗愈室。
“喂,我是说真的,这厮不靠谱,坏透了,趁还没领证,赶紧撤,跟姐们儿研究土星去。”林森森蹭到张小亚身边,挑着眉蛊惑道。
“滚滚滚,你毕业论文都过不了,我看你还是研究土豆吧,起码不会饿死。”张小亚推开林森森,盘膝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说:“其实水哥有时候也挺靠谱的,上次和他一起自驾进藏,遇到一个高反的大叔,全身浮肿都快死了,水哥二话不说连夜开车送他去县城医院,后来车抛锚,水哥背大叔走了好几公里才到县城医院……”
“你说的就是那次水哥把车开进沟里,后座大叔不但严重高反,还被撞得头破血流,缝了三针的故事?”林森森一脸鄙视。
“这些小插曲不重要,”张小亚有点尴尬:“至少侧面反映了水哥有时还是挺善良的,你在北京这几年,他在农村修了好多敬老院照顾那些留守老人,还去阿拉善沙漠种树,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去年张伟得抑郁症了,水哥整整陪了他一年,还自学佛经,天天用佛理开导张伟,这才慢慢好起来……”张小亚一边说着,一边甜蜜的微笑。
“等等,张伟得抑郁症了?他不是已经收到哈佛的offer了吗?”林森森有点震惊。
“是啊,但他直接放弃了,他说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看不到宇宙人生的真相,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思考三个问题,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张小亚说着两手一摊:“要不是水哥,他早就自挂东南枝了,所以,水哥还是挺仗义的,没你说的那么不靠谱。”
“呵呵,你现在又不迷茫了?”林森森调侃了一句,能量疗愈大师也跟着走了进来。
rashdy果然是大师级别,能量舒压疗法释放了紧张的情绪,真的有一种深度疗愈的舒缓感,林森森和张小亚昏昏欲睡,好像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一般,大师放了一首管弦乐组曲,退了出去。
“这音乐也属于能量疗愈的一部分?”林森森半闭着眼问。
“怎么了?这音乐很空灵啊。”张小亚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
“你还能听出空灵?”林森森斜眼看向张小亚。
“当然,高雅音乐是顶级的艺术,就连我这种低级别画家,自始至终的目标都不是追求‘画得像’,而是通过各种色彩表达出情感,就像你喜欢一个人,你会用眼神、语言、表情交流。”张小亚又开启了引导林森森欣赏艺术的模式:“你再听听,这段音乐并不是音乐本身,而是要通过音乐把感受告诉你,让你能联想起一望无际草原,触摸到此起彼伏的大海,置身于广袤无垠的宇宙……”
林森森撇撇嘴:“感受这东西好像对我们理科生挺难的……”
“仔细听听,听出什么来了吗?”张小亚沉浸在音乐的海洋。
“我听这玩意像是在上吊,还一坨一坨地吊起来,这不就是扯蛋吗?”林森森坐了起来,翻出一个白眼。
“你真有这感觉?”张小亚一脸惊讶:“果然,任何东西到了高层次都是相通的,不管是绘画、音乐还是你喜欢的天体物理……”
林森森一愣,这话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家德国餐厅里,美国佬威尔逊也这么说过。
张小亚拿起乐单递到林森森面前,她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管弦乐《行星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