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筑沐微院,北苗圃之内。
白故今日又是赶了个大早,第一个来到药园辛勤工作,虽然他已有几日都未曾入眠,但却依旧干劲满满。
昨日他照旧故完成了十枚雾牌的祛雾,同时夜晚也帮助颜世之进行了异种药材的培育,获得了一缕邪祟异力。
现在,白故已然拥有了六缕邪祟异力,身体血气的积少成多暂且不提,至少,他今日可以带回去十二枚雾牌进行祛雾。
而且今晚不出意外,颜世之还会再次给予白故一枚异太司。
不过说起来,不算帮小钰祛雾的九枚雾牌,白故也已经为三十枚雾牌进行了祛雾。
这是普通学员需要很久才能完成的。
而在这些雾牌之中,真正与“大道至简、知行合一”相合五字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至于相合六字以及其上的,白故至今还未见到一枚……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至少在筑沐微院内不会。
胡庆依旧在翻看他的书册,白故告别胡庆之后,便直接去往了易置阁。
这一次白故看到了不少熟人,他们皆曾与白故赌斗祛雾牌,而今成为了回头客。
还有人将朋友介绍给白故,一同让白故为他们祛雾。
……
……
与白故的忙碌相差无几,今日小钰同样没有去筑沐微院。
她要跟随方青杞,去一个叫做泰安阁的地方。
听说那里,住着一群很可怕的家伙。
小钰不明白,以前这样的去处,方青杞是不会带她的。
正如小钰所想,泰安阁,住着很多实力恐怖的修士。
这群修士,被世人称之为沐虚真人。
沐尝道苦,方为真人。
当世有九位人杰,被世人尊为三岳六峰,然而他们都只有征肃境。
沐虚境之下的征肃境。
这九位人杰,随时可以破入沐虚境,成为真人。
不仅仅是这九人,世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征肃境修士,都可随时破入沐虚境。
然而他们皆是止步征肃,不愿沐尝道苦。
没有修士愿意沐尝道苦。
道苦,就仿佛是这片天地给予越线之人的惩戒——源自息舍、微骨的灼蚀,无止休的巨大苦楚,足以令所有修士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世上,总有许多的情非得已与无可奈何。
白故初至云岱之时,见到了许多建造在城墙之外府邸,其内便供奉着各世家的沐虚真人。
值得一提的是,云岱城的城墙,并非是依照庇尊的庇佑范围建造,而是依照重虚范围所建。
沐虚真人无法进入重虚地带,因为他们本身,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虚。
也因此,各国京都,皆是选在重虚地带,以防沐虚真人祸乱皇室。
方青杞要去的泰安院,自然也在重虚范围之外,也就是云岱城外。
不仅仅是世家之内会供奉沐虚真人,朝廷也同样会,这些沐虚真人,才是一国真正顶尖的力量。
是以今日方青杞身着一袭绣蟒朝服,乘着异兽辇,其后相随的马车之上还坐有四位宦官。
她代表着皇室,以三公主的身份而来。
因此当方青杞的辇车来至,整座泰安院都陡然安静了下来。
连小钰都感受到了这莫名的氛围,心生压抑。
她一语不发地低着头,紧紧跟随在方青杞的身后,就像一名普通的侍女。
当小钰跟随方青杞沿着青石板路径,越过一个个洞门,踏进由宦官推开的门扉,心头愈发的紧张。
不过雅静的房间内,也没有人在乎小钰。
“泰安士张意,见过三公主。”
泰安士便是指尚彰供奉的沐虚真人,眼前的张意,已是七十有三,不仅白发苍鬓,面颊之上更是沟壑遍布。
“张老。”
方青杞与张意彼此见礼过后,便相隔一丈对坐。
“不知三公主前来,有何指示。”
张意的嗓声浑厚中带着沙哑,但不知为何,小钰总感到其中藏着的阴沉与暴虐。
她大着胆子偷看了两眼,只见这名老者,不时会轻微地抖动。
就仿佛,在忍受着什么一般。
“张老说笑了。”
方青杞以及其后的四位宦官,始终对老者的异常视而不见。
或者说,如此才是正常的。
“我来此,是为送来龙涎丹。”
方青杞挥手示意,而后便见四位宦官之中的一位上前,将一只小锦盒,恭敬地放于张意前方的长案之上。
张意看着锦盒,几息之后方才挪开目光。
他并未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方青杞的身后,一位老宦官的身上。
以往,都只是这位老宦官带队送来龙涎丹,偶尔大皇子也会带队亲临。
可从未见过三公主……
似乎是察觉到张意的目光,这位老宦官望向坐于前方的方青杞。
待到方青杞轻轻颔首,老宦官方才上前一步,笑眯眯地尖声道:
“张老,今日呢,其实另有一事要告知于你。”
“城外的肃域事态日渐紧张……”
“大皇子镇守肃域,分不得心,于是呢,陛下便将张老的族人,日后都分于三公主照料。”
老宦官将“陛下”二字咬的很重,但张意在意的,却是族人一词。
屋中沉默良久,张意目光之中隐有暴虐,说道:
“我原本以为,陛下早已做下决定,我所效忠的,也将一直会是尚彰帝王。”
话语间,张意已是把目光转向方青杞,老宦官也知趣地后退一步,静立旁侧。
“多年前,张老还是一州总兵之时,青杞听过长老很多事迹,心下也一直很是仰慕。”
却见方青杞只是自顾自地同样取出一只锦盒,将其放在面前的长案之上。
“所以,此次我带来了一样东西。”
“此丹,弥缺。”
方青杞话落,张意瞬间瞳孔收缩,目光紧紧盯着方青杞放在案上的锦盒。
弥缺丹——杜同裕曾为了自家老祖性命,铤而走险只为求一颗弥缺丹,可惜最终却被复阁利用。
凝视着这颗弥缺丹,张意甚至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直至此时,方青杞才回答起张意之前的疑问:
“父皇确实早已做下决定。”
“只是……大乱将至,局势变幻,许多事情父皇都打算做些调整”
“此番父皇便是体恤皇兄辛苦,让青杞帮皇兄分担些重责,同时也算是对我的一种锻炼。”
直至此时,张意才终于将目光自锦盒之上挪开,他静静思索着。
场间,见张意就不言语,方青杞身后的老宦官又上前一步,说道:
“张老呐,陛下一向深谋远虑,知人善任。”
“连陛下都看重三公主,将张老的族人交于三公主照顾,张老又何必胡思乱想呢?”
老宦官话落,张意沉默了几息,终是一声叹息,说道:“公公教训的是。”
随后便见张意缓缓起身,向着方青杞深深一礼,道:
“既然三公主还念着老夫,赏赐弥缺丹,老夫也非知恩不报之人。”
“日后三公主但有指使,张意必当遵从。”
方青杞见状也是缓缓起身,嘴角微扬道:“张老言重。”
“张老为国沐尝道苦,青杞一向敬重。”
“还望大乱来至之时,张老能与青杞共同进退,保国护民。”
“一切为了尚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