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昨日的冲突过后,白故照旧返回杜府祛雾,而后助颜世之培育变异药材,得了一枚异太司。
也不知道颜世之是如何获得异太司的,明明他也才刚到云岱。
而白故再次吸收了一缕邪祟异力之后,今日代祛雾牌数量到达了十枚。
祛雾牌是很无聊的,不过,白故已经试着在祛雾牌的同时,以拔熙进行察秽。
此外,今日白故返回杜府之时,府门前却是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班旭。
那个执临城府试之时为了帮助弟弟通过府试,意图劫掠白故的砭石,而后又在车队行进途中与赵执对弈的班旭。
他站在距离杜府不远之处,目光直直盯着府门,似在守着某个人出府。
白故认出了班旭,但他并不想多事,径自向着府门行去。
“哎,等等!”
但不想多事的白故,却被班旭出声喊住了。
只见班旭快步来到白故面前,说道:“你不是杜家人吧,杜薇杜大小姐,在不在府上?”
班旭显然没有认出白故。
白故府试之时由牧释易化,还带着帷帽,在车队之时也未与班旭有过接触,班旭实际上并不认识白故。
而班旭所说的杜薇,白故也是根本都没听说过。
应该是杜家族主的女儿吧。
“不知道。”
白故冷淡道:“我还有事,你问别人吧。”
白故看了看杜府守门的两位修士,示意班旭去问他们,之后径自踏过府门进入其中。
“哎?他们要是告诉我,我还用得着问你?”
看着白故远去的身影,班旭嘟囔了一句。
白故并未听到班旭的低声抱怨,他心系祛雾,身影很快隐入杜府之内。
……
……
云岱城,君岱山之上。
此时,小钰正在服侍青姑娘。
青姑娘,其实正是尚彰皇室的三公主。
方青杞。
前两日方青杞刚刚返回云岱之时,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都不曾带上小钰,所以小钰才有闲暇去往筑沐微院。
而今日,方青杞却是安生地待在宫殿内,小钰自然满心欢喜地侍奉左右。
但不同于小钰的欣喜,方青杞却是心事重重。
她现在的境地,很微妙。
她可以抽身而出,但那位似乎有意……
或许,她应该去见一见那位,也就是她的……父皇。
良久,方青杞叹息一声,缓缓起身。
……
……
太仪殿,古朴雅致的殿内,角落的香炉里有袅袅青烟升起,平静而又缥缈。
“父皇,我……不太明白。”
方青杞看着前方不怒自威的男子。
他便是尚彰帝王,方纪。
“父皇,是因为我在执临城、折城之时,跟他们走的太近了吗?”
方青杞在执临城、折城之时,唯一出格之处,便是跟朔胧联系过深。
方青杞并未明言,但方纪显然明白她的意思。
“是,也不是。”
“所有皇子、皇女之中,只有你的能力品行,最为适合。”
方青杞闻言,沉默地望着她的父皇。
良久,方青杞说道:“可是我以为,两方押注,等同于没有押注。”
“父皇,这是在玩火。”
方青杞的话语似是有些没头没尾,但方纪显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深深叹息道:
“青杞,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了,大乱将至。”
“这么多年了,我想不到他们是怎么在那片冰寒之地生存、壮大的。”
“当年他们只带走了四州的庇尊,现在一定已经濒临极限,不会忍耐多久了。”
方纪转身行至殿门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乱世来临,咱们尚彰将会陷入何种境地?”
方青杞跟随着方纪身后,皱眉道:
“大祁国力强盛,当世仅有,我尚彰一向与大祁交好,应该……”
“不!”
方青杞的话语并未说完,便被方纪抬手打断:
“正是因为大祁太强了。”
“所以,你觉得当他们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会选择让大祁……当那个黄雀吗?”
“沅国虽然风气浮躁,朝政也被人把持,但毕竟屹立数百年,是仅次于祁国的大国。”
“朔胧若是攻伐大沅,大祁必然会成为螳螂后方的黄雀。”
方纪的话语很透彻,于是方青杞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但他们,也不可能攻伐大祁……大祁,太强盛了。”
“而其余诸国,又相距垠沧过远。”
“所以……”
方青杞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方纪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方青杞的话说道:
“所以,朔胧很可能会将目标,放在大祁与大沅之间的四国。”
“其中,就有我们尚彰。”
方青杞问道:“可我们四国分别交好大祁、大沅。”
“他们如此做,岂不相当于同时招惹了大祁、大沅?”
方纪说道:“是啊,但也只是招惹。”
“我不知道大祁、大沅,是否会存心用我们四国消耗朔胧,毕竟那两位,都是野心勃勃。”
“但我知道,大祁和大沅,无论谁先与他们兵戎相见,另一方都会坐收渔利——所以,大祁跟大沅都极力克制。”
此刻,方纪转过身来,说道:“因此……尚彰很危险。”
“没有人能说清未来到底如何。”
“但我们不能把选择权,全部交到他人手中。”
方纪言罢,再次转身看向殿外,看向山下屋阁楼宇、熙攘人流,低语道:
“我们才是尚彰万千子民的王。”
方青杞再次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所以,我们就要同时在朔胧与大祁,他们双方身上押注吗?”
“万一被大祁发现……”
面对方青杞的话语,方纪再次打断她的话语,问道:“青杞,你知道天羽有多少根羽丝吗?”
方青杞摇头道:“不知道,太多了。”
“对,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天羽都多少根羽丝,我细数过很多次,但期间总会被其他事宜打扰,待到再去清数之时,已然寻不到数至哪里。”
“不过,我虽然常常清数,但其实它有多少根羽丝,是否全部顺从,我并不在乎——这只是我闲暇之余的消遣。”
“每日都有无数道清风吹拂到它身上,悄然改变它的形貌,数不数的清,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在乎的是,它能够时刻为我,为云岱城的子民提供益处。”
“并且在需要之时,为我所用。”
“即便它不那么的柔顺,甚至偶尔刺伤我,我也可以忍耐,事后再行修剪。”
方纪沉默几息,继续说道:“天羽于我,便如尚彰于大祁。”
“就像天羽的羽丝繁杂,无法全数洞悉一般,所以我们也可向大祁虚与委蛇,同时联合朔胧逢场作戏。”
“大祁什么都不会发现。”
“即便他们有所察觉也无妨,无论是战前、战时还是战后,所有人都会以大局和利益为重。”
然后最终只要将一切,推到一根忤逆的羽丝之上,任其被修剪,整片天羽便算作回归柔顺,安然无恙。
方青杞久久无言。
不知道多久,她说道:“孩儿知道该如何做了,父皇……父亲。”
似乎因为这声父亲,方纪缓缓转过身去,仔细地凝视着方青杞。
他看了很久、很久。
“不要怪我,青杞。”
“就像我之前说的,并非是因为你机缘巧合之下与他们产生了纠葛,又或是其他因由。”
“而在众多孩子之中,只有你的能力、品性,足以胜任这一切。”
“我明白的。”
方青杞展颜笑道:“而且,我也愿意。”
方青杞的笑颜之下,方纪却不由得垂眸。
他踱步回到殿内,背对方青杞说道:“你的皇兄……一向与大祁走的很近。”
“他在朝中日渐势大,这本是我默认的。”
“但日后,我也会默认你培养势力,积蓄力量——对外而言,你将是我用于制衡你皇兄的一柄剑。”
方青杞闻言,颔首应道:“我知道了,父皇。”
“你去吧,切记,任何与他们的接触,都要尽可能地隐秘,务求万无一失。”
“是,父皇。”
随着方青杞话落,父女两人结束了此次交谈。
伴着方青杞的离去,殿内也变得寂静,角落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似乎也在惆怅着何去何从。
空旷的太仪殿内,方纪久久地望着远方。
他与方青杞谈了许多,但唯独有一样没谈,父女两人都有意避开了那个话题。
那就是,方青杞的皇兄,他会是如何态度。
这一点,即使是方纪,也难以判断。
因此他并不打算将这一切告知对方。
他的那个孩儿,实在与大祁太过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