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远处有嘈杂的声浪传来,似乎是那股黑压压的修士浪潮,终于察觉到了追逐的是牧释的假身。
在那巨大的声浪之下,白故现下所处的折城更似一座空城。
此刻,牧释已然放下白故,两人身在一条死寂而又逼仄的小巷之中,放轻脚步朝前行去。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杜同裕已然停下了移动。
悄无声息间,两人来到一处巷子拐角处,窃听不远处的轻微交谈。
如此近的距离,若非修为相差极为悬殊,抑或正在全神贯注地与人交战,理应可以轻易感应到侧旁藏匿之人。
然而此刻拐角之后的几人,却并未发现牧释与白故。
白故伸手触碰自己的面庞,不由得感叹,果然连自己也不知何时已被易化,相貌进行了改变,体内纯净的衍息也被遮掩。
这便是在术之上的……法。
白故暗自感叹之际,拐角后方又有话语声传出:
“大人,我,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是趁他们交谈之际偷袭,这才得以逃脱。”
“大人,今日之变故怪不得在下,此前的约定……”
是杜同裕的声音。
此时,白故与牧释终于确认杜同裕是受人指使。
现下他们倒想听听幕后之人开口,看看究竟是何方人物,竟然胆敢意图揭发伏教。
然而他们等来的,却只是一声沉闷的撞击之声,以及杜同裕的痛呼。
“不好!”
牧释剑眉紧蹙,立时消失在白故的视线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拐角之后便传来莫大的威压,还伴随着激烈的打斗声响。
白故顿时眉头一蹙,快速蹑脚后退。
他可还身在第一境铸骨境,并且伤势严重,退的越远,帮牧释的便越多。
巷尾,白故藏身于角落处,有些担忧地静静等待,牧释虽被世人誉为当世六峰之一,但此刻却是身负重伤。
或许,他应该退的再远一些。
一如白故的忧虑,远处的声势久久不曾平息,可见牧释陷入苦战之中。
随着声势愈发浩大,渐渐有黑衣修士擎空而起,化作流光远遁而去。
与此同时,在白故的上空,许多身着玄色流云服的城卫掠过,追向那些黑衣之人。
见事态似有平息之意,白故这才试探着行向交战之处。
待白故行出小巷,只见一片残垣断壁之间,牧释呼吸急促地单手撑墙,另一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很是勉强地站立着。
瞧见白故赶来,满口鲜血的他咧嘴一笑,道:
“还真有些凶险。”
不远处,杜同裕伤势显然比牧释更为严重。
他浑身血污,左肩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双眸无神地瘫坐在地。
“拿下这三人。”
白故方才站稳,背后又响起一道女声。
白故转头看去,只见诸多城卫拥簇之下,一道曼妙的女子身影由远及近,款款而来。
这位女子,竟是连祭唁会典都未出席的青姑娘!
白故认出了青姑娘,青姑娘却没有认出他们。
为了隐秘追踪杜同裕,牧释与白故皆被易化之法改变了相貌,遮掩了气息。
只见青姑娘素手一挥,便示意身后的城卫擒下三人。
“青前辈等等!”
见到青姑娘的动作,白故当即出声。
听着白故这有些熟悉的嗓音,青姑娘秀眉一蹙,稍作思索便也认出了他们。
“很好,我出来的这段时日,竟没有一件事情顺遂称心。”
她叹息着转身,示意城卫搀扶起牧释,莲步轻移,也不回首地说道:
“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随我来。”
……
……
折城,城内府衙后院。
正午的耀阳透过窗纸洒入,却驱不散房中的幽凉。
屋内,此时白故、牧释、杜同裕皆是有伤在身,而且一个比一个严重,但换了干净衣衫,至少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白故身上的易化之法也已然撤去,但牧释却仍是一副陌生面容,还在防备着杜同裕。
白故忽然想到,当初在詹府内商议遮掩真凶之时,那时牧释展露出的相貌,是他的真面目吗?
他并未就此深思,是与不是,与白故干系并不大。
场间,几人分别坐于四张长案之后,青姑娘坐于上首,牧释与白故坐于一侧,杜同裕则坐另一侧。
待白故将祭唁会典之上的事情尽数道出,屋内便只有青姑娘与杜同裕交流的声音。
“所以说,你原本并不知晓伏教?”
青姑娘对杜同裕透露了些许伏教虚实之后,高位者一般训斥道:
“你杜家,这次被你害惨了。”
原来杜同裕出身的家族乃是新晋崛起,他并不知晓伏教的可怖,而背后指使杜同裕的势力,也只是透露是为帮凶徒洗去嫌疑,所以栽赃伏教。
现下杜同裕已成弃子,甚至差点被幕后势力灭口。
青姑娘训斥过后又问道:“到底是哪家势力,他们又是如何与你约定的?”
杜同裕似乎认得青姑娘,知晓她的身份,对其尤为恭敬,闻言惶恐地回道:
“是……复阁,是复阁指使的在下。”
“那瓶指认伏教的血液是他们给我的,话是他们教我说的。”
“他们,他们还说事成之后,予我一枚……一枚弥缺丹。”
杜同裕的话语虽然磕磕绊绊,旁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本已是平复心神的白故,此刻内心也是蓦然一震。
复阁……
白故的父亲身殒之前的一段时间,在信中频繁地提及了复阁,似乎正在对其进行调查。
白故觉得,他的父亲之所以殉身,很可能便是跟其有关。
复阁行事一向极为隐秘,包括祁、沅、迹、旬四大国朝在内的众国朝廷,都与其交往密切。
其在各国盘根交错的势力,无人敢于小觑。
当然,复阁的一切,几乎都建立在弥缺丹之上。
弥缺丹是一柄双刃剑,各国朝堂以及其下势力虽与复阁往来密切,但却也皆曾暗中出手,意图夺取弥缺丹的秘密。
“弥缺丹,复阁……”
或许是因为复阁的原因,青姑娘的眸光顿时阴沉下来,语气微寒道:
“弥缺丹每年都有发放,你杜家不够,为何不申请?”
青姑娘言罢,直吓得杜同裕赶忙面向青姑娘跪下,说道:
“杜家今年的,今年的弥缺丹,去年便申领过了。”
“我杜家近些年扩张过猛,树敌太多,祖父若无弥缺丹,恐怕,恐怕……”
杜同裕言罢也不起身,依旧跪向青姑娘,哀求道:
“求尊位救我杜家。”
杜同裕如此姿态,倒是令得白故对青姑娘的身份背景起了升起了好奇。
另一旁,面对杜同裕的哀求,青姑娘却只是淡漠道:
“下去休养吧。”
她的漠然,令得杜同裕心中更加忐忑,却又不敢问询,最终也得恭顺而又失魂落魄地退出屋外。
待杜同裕退下,青姑娘又看向两人,似是解释,似是自语般说道:
“詹府之后或许会用得到杜同裕。”
言罢,青姑娘又看向白故与牧释,说道:“你们的伤势要紧吗?”
白故现下还是气血受阻,被曦芒余波轰击之处剧痛,应是骨骼经脉受损,而牧释却是更为严重。
青姑娘记下之后,说道:“稍后我会命人给你们拿些疗效上佳的药物。”
“现在,我与你们说说折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