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教父之过。
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包小静默默地回到房间，她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被子里，小声地哭泣。
中考结束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她的好友便邀请她去家中喝喜酒。
据说是已经怀孕了。
因为是未成年，只是办了婚礼，没有领证。
包小静觉得好友糊涂，不该就这么毁了自己一辈子。
但是好友告诉她自己也是逼不得已，因为她已经怀孕了。
要是不结婚，会被笑话的。
村里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淹死。
她最后跟包小静说：“小静，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中考成绩下来的那天，好友死了，说是没注意被门槛绊了，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了。
保不住孩子的女人，村里是容不下的，她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人一口唾沫把她淹死在了村口的小河里。
她死了，村里的人又成了无辜的人。
是那小媳妇自己要跳河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小静没有为好友悲伤太久的机会，她的父母告诉她，她不能去上高中了。
村里的女孩甚至大部分连初中都没上，能把她供到初中毕业，父母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必须要去打工，或是找个人嫁了贴补家里。
不止一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读书没用，但是包小静一直都不信，她成绩优异，整个村的男孩子没人比得上。
但男孩子们的分数即使不够也能有学上，她却因为自己的性别要被剥夺掉继续学习的机会。
她开始害怕了，她害怕终有一日，自己会变成像好友一样，早早地嫁了人，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丢了孩子，然后被一群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她的据理力争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她以命相搏换来了父亲的妥协。
毕竟死了可就白养了。
只是自此以后，她的人生再不能有别的什么要求了，这是她当初为了上学换来的。
眼泪浸湿了被褥，久违的恐惧又开始笼罩着她。
第二日，那个媒婆又来了。
不同的是，这次她带来了一个男人。
一个又老又丑还瘸了腿的男人。
跟上次不同，包父这次对媒婆十分热情，积极商议孩子的婚事。
那叶瘸子只比包父小几岁，却是个知礼懂事的，立刻就打开了自己带的包。
整整十万块的现金，都是他这些年一点一点攒的。
看到这十万块，包氏夫妇眼睛亮了。
这么一大笔钱放在桌上，衬得那个用了十几年的破木头桌子都贵气了许多。
正屋内欢声笑语一片。
这笑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包小静。
她一向是不会起这么晚的，即使是休息日也会早起帮忙干活，从不间断。
许是昨天被打得狠了，又哭了许久，这一醒，天竟然已经大亮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正屋内有陌生的声音，估计是家里来了客人。
于是勉强撑起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准备到正屋去招待客人。
她一进屋，媒婆和叶瘸子就站了起来。
媒婆拉着包小静的手不肯松开，夸小静生得白净，屁股大好生养。
包父听到媒婆夸自家女儿也欣慰地点了点头。
包母亦然。
那叶瘸子开心地呲着一口黄牙，笑得合不拢嘴。
包小静是个聪明的女孩，一下子就明白了此刻自己的处境。
她看见木桌上那堆现金，那是用来买她。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笔钱，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这钱脏得很。
于是，她逃了。
包小静不顾一切地推开媒婆，想要逃离这里。
但是院中的铁门锁了。
包父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的行动，不急不慢地拿起昨日抽她的柳条。
那柳树条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昨日抽打的鞭痕还在身上隐隐作痛。
包小静大力地摇晃着铁门，妄图用她瘦弱的身体冲开巨大的铁门。
这当然是徒劳。
抽打像雨点一般密集地落在包小静的身上，她不知道该护着哪里。
媒婆、叶瘸子、甚至是自己的妈妈都对她的挣扎无动于衷。
在他们的心里，包小静是多读了几年的书读傻了，完全忘了尊卑，是到了该好好受教训的时候了。
包小静再次哀求父亲，可是这一次包父并没有停手，他依旧一下一下地抽着女儿，他要打到她彻底服气、再也不敢忤逆长辈为止。
包小静被打得奄奄一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说一句话都困难。
媒婆这时候才上前来拉住：“小静爸爸，我看啊，这婚事得抓紧，以免夜长梦多。
小静这么不听话，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早早让叶瘸子把她办了，她就不会逃了。
等后面有了孩子，她就更走不掉了。
哪有女人能丢下孩子的，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包父见女儿不再反抗，啐了一口：“早知道不让她读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了。
早点进厂，还能给家里拿几年钱。”
说完，包父就拖着包小静进了房间。
叶瘸子紧跟其后。
媒婆见包小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叶瘸子紧张地在一旁搓手，就明白了这次是难得的机会。
“小静爸爸，我看小静这丫头是个烈性子的。不断了她的后路，等她好了，恐怕还是要跑的。
这跑着跑着，万一真被她跑掉了，那这桩婚事不久黄了吗？
那可是整整十万块！
你打着灯笼照照，整个村也没人能拿出这么多彩礼呀。”
听到媒婆的话，包父觉得在理。
要是嫁了之后，小静再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这丫头读书读野了，不防着点可不行。
于是他点了头，让叶瘸子进了女儿的房间。
一阵悉悉簌簌过后，房间内传来了包小静的痛呼。
她大叫一声之后，一直小声地啜泣。
这哭声终究没有引起任何的怜爱和疼惜。
用媒婆的话说，头一回总是这样的，以后也就好了。
那叶瘸子折腾了大半天才罢休，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打晃。
媒婆骂他没出息：
“急个什么，以后娶回去弄多少回不行？做什么这么折腾，老娘坐着硬板凳屁股都坐疼了，你可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