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家回来以后,章时迎去了一趟医院。
她给自己做了一次真正的体检。
“以前我恐惧到医院,哪里不舒服就吃药。一堆一堆的吃,害怕到不敢知道自己有没有病。我想,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真正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体。”
她对李一羽很坦白。
她选了医院一个最贵的套餐,32万包含全身各个部位的检查。
每一项检查前,她都会给医生说:“有什么问题您直接跟我说,我没有家属,家族史我也不知道有没有。”
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没有检查出任何一项致命的病。
不过小毛病确实特别多。
“姑娘,你这个眼底有些问题,眼底有变性的可能,近视时间长,长期戴隐形,用眼这些都对眼睛很不好的。尤其是你这种情况,要定期看眼科的。”
“章时迎是吧,你这个甲状腺结节要注意了,平时注意休息,调节饮食,心情放松些很重要。”
“乳腺结节,不要生闷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还这么小,胃炎要注意了,千万不要发展成萎缩性胃炎,后面就麻烦了。”
……
很多很多毛病。
但是医生最后都有一句,“问题不算大,定期复查,保持心情愉快,按医嘱治疗,没什么问题的。”
章时迎发现,原来那么糟糕的身体状况,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她把厚厚的检查单全部打印带回来了。
检查单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还能活很久。
柜子的门一个个被打开,大概有三十几个小柜子。她把每一个柜子里的药都郑重地拿出来,然后放进垃圾桶。
也就两三个柜子,垃圾桶就满了。
最后一共装了十几个垃圾袋的药,柜子被腾空的感觉,很舒服。
她把几个抽屉里的烟盒都丢了。
“章女士,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恭喜我吧。”章时迎坐在沙发上,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她跟章女士郑重告别。
章女士自然不可能回应她。
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会有别人像章女士对她这样好了。
李一羽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自从在老家,章时迎说要戒烟以后,她真的再也没抽过。过去像吃饭一样吃的各种药,也都不见了。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能放下过去,太好了。”李一羽晚上回来,看到桌子上摆了一束花,看上去是精心插好的,这个屋子真的像是家的样子了。
章时迎给自己换了套墨绿色睡衣,热了杯牛奶,很郑重地对李一羽说:“我们就到这里吧!”
李一羽的心情就像过山车,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乌云密布。
“你什么意思?”不怪李一羽接受不了,她的想法太跨越。
她把牛奶放在李一羽手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做什么,可他心里没有半分愉悦。
“我想重新开始了,过去的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想体面地告别。”
“我是被告别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为什么说分开就要分开。”李一羽很难接受。
章时迎想到了过去的很多事,那时候她刚闯入这个圈子,跌跌撞撞的。“你还得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嘲笑我没有品位,我说那是我故意的,我的工作需要,需要让别人知道我是有钱的。其实是骗你的,我是真的没有品位,奢侈品大logo就是我对上流社会的认识。”
章时迎平时最喜欢笑了。嘲讽的笑,算计的笑,高兴的笑,尴尬的笑。可今天她没有一点笑容,就是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我过去其实很难很难,我把自己包装得什么都懂,人情世故精通,业务能力超强,其实什么都不懂,弄了很多笑话,谢谢你提醒我。其实我没有那么厉害,就是一个人硬刚罢了。现在我想对自己好一些,再好一些,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
李一羽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想把过去不开心的所有东西都丢掉。“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为什么你要现在的人对过去的事情负责呢。我可以道歉,可以改正,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章时迎素面朝天,忽然一阵头疼。“还真是烦人,跟你一说话,我头疼,头部神经疼。”
“还以为真能跟过去告别呢,看来是我妄想了。”她笑了,很苦涩。
李一羽什么都没说,走到她身边坐下,熟练地按摩。她一直有头疼的毛病,也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这几年,李一羽特意去学习了按摩的技巧,这一招总是很管用。
今天她格外地沉默,然后说:“不生气啊,都要赶你走了,还给我按什么按啊。”
他扑哧一笑,她啊,有时候坏的不像个人,有时候就像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走就走呗,你赶我走,我不走怎么办啊?”他有些可怜地说着,手里的动作没停,一直在头部的穴位上按摩。
章时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算了吧,你就留着吧,先不扔了。”又像是嬉戏玩闹,又像是认真考虑了。
李一羽开玩笑地说:“怎么,你说让我走就走,让我留就留啊。”
“那不然呢?”她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心里很清楚,她刚才是有些认真的。
认真地想过两个人的关系。
“迎迎,咱们在一起吧,以后别随便说分开了。”他并非表面上看到的这么坚强,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的心很冷很冷。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迎迎,第一次亲切地称呼。
“你别这么叫我,我真不适应。”她把自己蜷缩在一起,享受着他的按摩,心里有些暖和。
她也是渴望存续一段亲密关系的。
李一羽的手轻柔地按着,听到她没有否认两人在一起生活的提议,心中说不出的幸福。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啊?”
章时迎想了想,说:“章时迎好像太生分了,迎迎太普通了,要不叫我迎迎姐,或者时迎姐?”
李一羽没有说话,他的嘴撅的老高,慢慢地就不说话了,他一口咬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说一个字。
就像是两个受伤的小动物,互相舔舐伤口,他们之间的伤疤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