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的话,那么明明是为了监视门下才刺下的标记,现在却又把那些人身上的标记毁掉了,那玄月楼不就不能监视他们了吗?万一那些人叛逃了呢?”邢知礼问道。
“如果那些修道者真的是玄月楼的杀手的话,那他们肯定是被精心挑选过的。”容北道:“说不定玄月楼选择他们来做这个任务,就是看中了他们的忠心或者贪财的属性呢?忠心就代表他们不会轻易背叛;而如果是贪财的话,那就更好控制了,只要他们一直给伏羲花神教办事,他们就一直都能有钱拿,也是不会轻易逃跑的。不过照他们落网之后问什么说什么的样子,以及他们脑袋里的符咒来看,我猜玄月楼选他们应该不会是因为他们忠心吧。”
“不论能力大小,玄月楼里的没有一个不是亡命徒的。”邢知礼托着下巴,“跟亡命徒谈忠心未免也有些太为难他们了,整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的人,大部分都会选择先保自己吧?”
众人正谈着,杜知义从冰室中冲了出来,兴冲冲地喊道:“我知道那块烧伤疤本来是个什么东西了!是一个黑色的月亮......”杜知义说着,突然看到了岳知廉手中的布帛。
“就是这个!”杜知义指着岳知廉,“你怎么会有这个的?我还是刚刚才在尸体上找到的呢!”
岳知廉只好把他师父交代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杜知义听完立即表示了理解--毕竟他们这些人一遇到符法之类的事情就去找岳知廉的这个习惯,可以说是从上一代传承下来的了。他们的师辈在遇到这样的问题时也是习惯性地会去找幽净峰主,也就是岳知廉的师父赵华风了。他们在仙游时遇到的这个标记会在赵华风的手里,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那为什么这个周伟的纹身没有被烧掉?”汪栋问道:“玄月楼既然之前又是去纹身又是用符咒的,如此谨慎,没道理这次就露出马脚啊。”
“周伟这件事并不是玄月楼安排的,他是一个变数。”顾知谦道:“他之前也说了,他们虽然派出了不少人手追杀皇上和蔺相,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冒险来跟普玄观和贞华堂打照面的。甚至在得知了皇上和蔺相已经来到旌南府之后,他们直接就打道回府了。要不是周伟是个有野心的,暗中潜伏在此,我们还是根本就抓不住玄月楼的把柄。”
“这种被派出来在暗中执行的简单任务,不管玄月楼有没有失手过,至少他们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暴露过自己。百年来积攒的信心,想来他们应该是不会认为给周伟烧掉纹身是有必要的。”容北接着顾知谦的话头继续说。
汪栋和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那这样看来,那个刺客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了。”蔺博延一脸庆幸,“至少现在可以我们可以确定玄月楼有参与这件事了。”
汪栋看着自家恩师拿着自己和皇上一起当诱饵还兴高采烈的样子,久久无语。
“可是我们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邢知礼道:“玄月楼确实参与了,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只是这种参与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野心,还是仅仅因为受雇于人呢?如果只是后者那就好办了,只要让他们知道接这种活是有命挣钱没命花的就行了。怕就怕是他们自己本身就野心勃勃,那可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给他们说得通的,再加上我们对他们的底细毫不知情,那可有的麻烦了。”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顾知谦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其实我比较偏向于前者,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就是野心勃勃的。否则如果只是被雇佣的话,到底什么人才能雇得起他们做这么多的事啊?无论是那六个给伏羲花神教卖命的修道者,还是今天的周伟,他们都说自己的任务能够拿到丰厚的报酬。试问就连分到他们手里的报酬都已经这么丰厚了,那么玄月楼这个组织岂不是每次都能拿到一个天文数字?玄月楼在每次的任务报酬中的抽成都是占大头的,没错吧?”
众人点头。
“且不说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大主顾,那么多的钱他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了。单就拿玄月楼来说吧,既然他们已经从这个主顾的手中赚到了一笔不菲的财富了,其实他们是完全没有必要参与到这场弑君的追逐战之中的。毕竟他们从这个主顾的手中赚钱赚到现在,绝对也是不缺钱的了,有必要还为了钱去冒这个会让整个玄月楼万劫不复的险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想彻底得罪那个大主顾,那他们应该也有的是办法去打马虎眼吧?假意派出人手去,然后回来说任务失败了也就是了,有必要像现在这样用金钱去诱惑手下们想尽办法地去达成弑君这个目标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顾知谦继续说道:“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所谓的弑君,其实就是玄月楼、至少也是玄月楼的首领确实想要做的事情。至于那个所谓的主顾到底存不存在,佣金到底是谁提供的,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继续点头,蔺博延赞同道:“如果这一切都有玄月楼的参与的话,那就说得通了,只要没有玄月楼在背后的抽成,奖励几个手下的钱并不算是什么大钱。可若是说有人雇佣玄月楼做了那么多的事的话,那么那个主顾至少也得是个富可敌国的人才行。”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如此有钱的人的话,他想要篡位也犯不着去雇佣玄月楼了,他想要啥还能买不到吗?有的是人为他卖命,也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汪栋接着蔺博延的话说道。
蔺博延皱了皱眉,却没有表示反对--话糙理不糙,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看样子,玄月楼是不除不行了。”邢知礼站了起来,“那我先去问问情况,说不定能查到玄月楼的总坛在哪。”
“你上哪儿去查?”岳知廉疑惑道。
邢知礼冲他眨了眨眼睛,“三师兄,你怎么这么笨?师父和师叔他们是从哪儿拓下这个玄月楼的标记的,问一下不马上就知道了么?”
岳知廉一愣,然后恨不得使劲儿拍一拍自己的脑袋--刻有这块标记的地方一定对于玄月楼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就算那里不是他们总坛的所在地,至少也是一个对他们极其重要的地方。拿下了那个地方的话,只要稍加察查,想来离他们的总坛也就不远了。这个案子多线并进,线索过于繁杂,倒把自己给搞糊涂了,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
邢知礼看着岳知廉懊恼的表情,捂着嘴偷笑着跑了。
“谦谦,你觉得玄月楼是想要篡位吗?”容北问顾知谦。
顾知谦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玄月楼就算真的有这个心,那他们篡位的办法也有很多种,好像没有必要布这么大的一个局吧?”
“我也觉得奇怪。”容北道:“伏羲花神教雇了六个玄月楼的灵力不低的修道者,玄月楼中的杀手都是散修,能修到他们那种灵力的已经是实属不易了,单是那六人的佣金就绝对不会是一笔小数目了。若是再加上玄月楼本身的大幅抽成的话,以伏羲花神教那抠抠搜搜、就连他们自己的总坛都舍不得好好装修的样子,会这么大方地付这笔佣金吗?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雇一两个人也就够用了吧?至于这么财大气粗地一下子雇了六个人来吗?说这伏羲花神教跟玄月楼没有关系,反正我是不信的。”
“总坛很寒酸吗?”杜知义还没有去过伏羲花神教的总坛,“你们不是说那个什么伏羲神像珠光宝气雕工精细什么的吗?”
“那个神像包括放神像的暗室确实很阔气,”岳知廉好心地帮他说明:“但是除了那里,其他的人和地方也确实称得上是寒酸了,说一声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与伏羲花神教那大肆敛财的嘴脸甚不相称。只不过与那间暗室相比,其他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所以我们跟你们说的时候也是着重提了神像和暗室罢了。”
杜知义点头--明白了,那要是这样的话确实是挺奇怪的。
“这种做派可不像是在为了自己谋划,倒像是在为别的什么人铺路。”蔺博延对这种事情立刻就能看得很透,“正如容宫主和顾掌门所说,如果他们是为了自己谋划的话,不论他们是为了皇位还是别的什么,这种做法都太过于绕远路了,绕得太远反而很容易令他们暴露自己。如今的这种做法倒不像是在为了他们自己,反而像是在为别人而做打算。”
看到众人都看向了自己,蔺博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种事情在官场中其实并不罕见,有人想要为自己的子侄铺路的时候,或者是有人想要扶持自己支持的皇子的时候,古往今来,有不少人为了这种目的去做一些看起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朝的皇长子立储制度大大减少了这种情况,但也依然还是有的。有些官员都一把年纪了,为了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去讨好政敌的、在朝堂上轻贱自己抬举别人的,尽干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看似他们吃亏,实际上也都是为了他们自己。你们想,无论是扶持自己的血亲还是扶持自己支持的皇子,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他们自己打算吗?他们认为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爬不上去了,就想着把希望放到下一代或者是靠山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