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车肃和扈朋兴果然就拎着一个蒙面人,带着褚佑和蔺博延回来了。
褚佑像是有些吓着了,小脸煞白。蔺博延则是气得不行,指着那蒙面人的鼻子就骂:“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你知道你刚才想杀的人是谁吗?这是当今圣上!刺驾是要被诛九族的你知道吗?!”
顾知谦上前去拉着蔺博延坐下,让老人家歇一歇喘口气,然后又给了他一个打击,“说这些都没用的蔺相,他本来就是冲着刺驾来的。”
蔺博延张大了嘴,但名臣不愧是名臣,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所以这人跟用益江泛滥来逼我们离开京城的这事儿有关?”
“有没有关系,我们问一问就知道了。”杜知义没跟那蒙面人废话,直接给他吃了一颗药丸,“你好好交代,我就给你解毒。要是敢说一句谎话,呵,不瞒你说,之前帮着伏羲花神教为非作歹的那六个人的灵力可比你要高得多呢,但现在不也还是被我们埋了?我劝你还是识时务,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那蒙面人是被逼着咽下那颗药丸的,此时他那故作镇定的表情已经彻底碎裂了,跪在地上恨不得能给杜知义磕一个,“我说!我全都说!快把解药给我!”
“看你表现吧。”杜知义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就准备要走了。
“杜峰主不留下来审问吗?”汪栋赶忙问道。
没等杜知义回话,容北和顾知谦也起身准备走了,“审问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蔺相和汪大人吧,毕竟你们才是专业的,我们不太好插手。”
汪栋无奈--都跑去偷懒了,就他还得留在这干活。不过看到自家恩师的灼灼目光,汪栋到底还是没有敢把内心的郁闷表现出来。
等到审问结束时,顾知谦他们也刚好午睡起来。
汪栋昨天就累了一天,晚上还没睡着,今天又是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着实也是有些受不住了。与神采奕奕的蔺相相比,他就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蔺博延也顾不上说他了,立刻就急匆匆地来了一句:“那个人死了!”
刚睡醒的顾知谦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死了?”
“就刚才抓住的那个刺客,说是叫周伟的。”蔺博延急得直想跺脚,“本来审问得好好的,周伟也配合,问什么说什么。但问着问着他突然就开始吐血,然后倒下就没气了。”
顾知谦和容北对视一眼,这死法听着耳熟啊。
汪栋方才也是跟着去了旌南府衙的,自然是知道这种死法的了,“其实我们该问的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就是最后问到是谁派他来的,周伟刚想回答的时候就暴毙了,跟那六个修道者一模一样。”
顾知谦想了想,还是先问了杜知义一句:“师兄,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先确认一下吧,你刚才给他吃的不是毒药对吧?”
“当然不是,”杜知义一边回答一边再一次拿出了自己的药箱,“那只不过是能让他散去灵力的丹药罢了,我都用过多少次了,根本就不会出人命,刚才说他会死那都是唬他说实话的,再说那玩意儿哪儿有解药啊?不过这个死状听起来倒确实是跟早上的那六个修道者一个套路,我去把他的脑袋也切开看看。”
蔺博延也没想到杜知义这么直接,忍不住抖了一下,顺便庆幸幸好早就把褚佑打发回房休息去了,没让他听到。
车肃赶紧在杜知义后面跟着,顺便一路招呼弟子们把尸体抬到后面的冰室去,免得杜知义直接就在前厅里开始验尸了,那他这普玄观的前厅就真的不能要了!
趁着杜知义验尸的空挡,蔺博延和汪栋说起了审问得到的信息。
其实那个周伟,虽然被派来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他本人知道的消息却并不多。
本来被派出来刺驾的人也并不止是他一个,他们派了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出来。只可惜,普玄观和贞华堂的一路接力保护着褚佑和蔺博延,导致他们无从下手。想要像威胁褚佑和蔺博延离开京城那样继续威胁他们远离普玄观和贞华堂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们也没有能力再像以前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信送到蔺博延的手里了,毕竟普玄观和贞华堂可不是那个连家丁都几乎没有几个的蔺府啊。
而他们面对的困难,还远不止普玄观和贞华堂那么简单。蔺博延的机警和应变能力也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本来他们以为蔺博延只是一个文官,年纪也大了,治国辅政他可能很在行,但是那些能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能有什么反抗之力呢?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蔺博延愣是凭借着他自己都可能说不清楚的智慧和直觉,带着褚佑一次次地躲开了危险,途中甚至还有几次将他们甩得人影都找不见。要知道,蔺博延和褚佑可是驾着马车的啊,明明目标很大的,但他们就是抓不住人。
周伟说,这次行动的报酬非常丰厚,因此不止是他们的上峰,就连他们自己也都卯足了劲儿地想要一举拿下这个任务,甚至互相之间还有些争抢的意思,这也是他们屡次跟丢和失手的原因之一。周伟一直都得不到上峰的器重,因此也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大展拳脚好好表现表现的,本来以为唾手可得的这两个人却一直都到不了手,这让周伟很不甘心。
如今褚佑和蔺博延已经到达旌南府的普玄观了,而顾知谦和容北甚至就连杜知义他们如今也都在旌南府,再想动手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其他人都两手空空地放弃了,只有不甘心的周伟决定来旌南府碰碰运气,万一这两人突发奇想地单独出来逛街了呢?说不定正是在这看似安全的地方,他们才会掉以轻心呢?
这不仅仅是丰厚的报酬的问题,还关乎着自己的光明的前途。周伟的耐心确实让他等到了褚佑和蔺博延,但同时也让他等来了车肃和扈朋兴。
也是倒霉。
讲到这里,汪栋和蔺博延的话头停了下来。正听在兴头上的邢知礼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汪栋一摊手,“我们问他的上峰是谁,他们究竟是属于什么组织的,周伟刚张了张嘴就死了。”
“这人怎么尽说废话,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嘛。”邢知礼不满,“他的上峰是谁?为什么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报酬却这么丰厚?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去杀皇上和蔺相?他什么都没说就死了。结果只说了他们无能抓不到人和他一心上进但却运气很差的事情,这有什么用?谁想听这个啊?”
蔺博延也叹气--确实,仔细想一想的话,邢知礼只是话糙但理不糙。周伟死前确实是没有供出什么太有用的信息,他说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大家已经猜得到的了。
蔺博延带着自己的门生亲自出马,结果却没有问出什么太有用的东西来,这不禁让老头儿觉得有些沮丧。
“周伟说,这次的报酬丰厚到让他的上峰也都十分想要拿下这个任务,是不是?”顾知谦问道。
蔺博延和汪栋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开出报酬的人并不是他的上峰。”顾知谦分析道:“他们可能是一群受雇于人的人,雇主开价合适的话他们就什么都肯干的那种?”
“有道理。”岳知廉表示赞同,“之前那六个看守米囊花田的修道者也一直都在强调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
“比如玄月楼吗?”容北突然出声说道。
众人随之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玄月楼的存在在修道界一直都不是秘密,可是除了它存在以外,其他的事情却全然都不被世人所知晓。所有人都知道玄月楼是一个杀手组织,但它就是低调到没有一桩案子是有证据能按到他们的头上去的。
对于这样一个组织,即使是普玄山和贞华宫也没有太多的情报。虽然大家都觉得它的存在似乎是个隐患,但它又并没有确切地做什么危害百姓的事情,或者是即使他们做了也做得很干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因此无论是普玄山还是贞华宫都没有在玄月楼的身上下过工夫,毕竟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以至于如今,没有人知道玄月楼建在何处,没有人知道玄月楼里究竟有多少人、藏了多少高手,也没有人知道玄月楼究竟是不是包藏着祸心。
敌暗我明,局势急转直下,击破了伏羲花神教的成就感瞬间就随着容北的那句话荡然无存。
沉默在这小小的院落中蔓延。
岳知廉突然起身进屋翻找着什么,不多时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布帛。
“这是我这次下山之前师父交给我的。”岳知廉说着展开那卷白布,上面浓墨重彩地画着一弯被乌云半遮半掩的月牙,乌云的墨色飘渺浅淡,月牙却是极黑,就好像是在这卷白布上烫出了一个弯弯的洞一样。
“师父说这是他们这次仙游的时候发现的一个标记,刻在山崖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他们是按照这标记的原般大小拓下来的。师父说这是玄月楼的标记,玄月楼在这标记上下了符法,给每个加入玄月楼的人纹身,为的就是能够随时掌握门下杀手的位置。”岳知廉比划着那黑月的大小,“你们看这图案的大小,像不像那六个修道者身上的烧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