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栋从文德府衙回来,向大家描述了四王府是用何种手段利用福寿膏敛财的,众人无不为那缜密又残忍的方法而震惊。
汪栋一边喝着黄连茶下火,一边说道:“你们看啊,四王爷这敛财的方法,说白了就是控制那些女子进行宅斗么,只不过这里面掺杂的都是福寿膏的买卖,那可比一般的宅斗要血腥多了。而那黄公公以前不就是帮着先皇后在后宫的争斗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的么?四王爷的皇娘能够坐上那后位,黄公公可是功不可没的。这样一对比,是不是就觉得这手段多少有点共通之处了?”
“就算有人给他出主意,也还是无法解释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些大量的福寿膏啊。”岳知廉摸着下巴说道。
“没错!”一大杯黄连茶下肚,汪栋也冷静一些了,于是就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四王爷敛财的手段是残忍也好是诡谲也罢,但说到底,如果没有福寿膏,就算有再多的人给他出主意,这件事他也玩不转啊。”
“那个黄公公看来是很有能耐啊,可以策划出这种利用福寿膏敛财的办法。”杜知义也“嘎嘣嘎嘣”地嚼花生,“就是不知道他的能耐有没有大到能给他家王爷搞来那么多福寿膏啊?”
汪栋都有些无奈了,本来好好的一个讨论案情义愤填膺的场景,愣是被这帮人“嘎嘣嘎嘣”地吃得一点严肃的气氛都没了。
“从黄公公在宫里的经历以及来到文德府之后的事情来看,诚然他是一个心狠手辣且有本事的人没错,但我还是不觉得他能有门道弄到大量的福寿膏。”汪栋想了想,有些泄气,“不过就算不是黄公公,我们对于四王府的监控也实在是太弱了。虽然朝廷除了府尹以外还在各个藩地中安排了其他人员对王府进行监视,为了防止他们与王府沆瀣一气,还特意每半年就换一批人,可是就算这些人忠心耿耿地做事又能怎么样呢?若是府尹与王府狼狈为奸的话,要给那些人上马虎眼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朝廷既然对那些监视人员都如此警惕,怎么反而对这些藩地府尹这般掉以轻心呢?”顾知谦问道。
“所有的这些被选来藩地当府尹的人都是科举出身的,一没官家背景二无侯爵身份,全靠着自己的才华出人头地,承蒙皇恩才有了今天的位子。”汪栋叹气,“按理来说这些人的背后并无党派,除了效忠皇上也别无选择了。若说利诱,那确实是有可能的。可因此朝廷也严格控制了给各个王府的年例,就算他们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些银子去贿赂府尹,以这些府尹三品大员的俸禄,肯定也是看不上的,犯不上为了这点银子铤而走险啊。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样就已经万无一失了,谁能想到还有福寿膏这一出啊?那福寿膏的利益多大啊,方承业被利益所惑我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了。”
“而且四王爷并没有在文德府犯过案,只要福寿膏的事情不败露,朝廷也就揪不出府尹的错处来。”容北补充道,手上还是不停地给顾知谦剥着坚果。
“是啊,”汪栋叹气,“这次要不是来查三王爷的案子,不知道四王府的这浸血的生意还要持续多久呢。”
顾知谦和杜知义吃干果吃得口干舌燥,于是就又取了蜜桃和西瓜来解渴。汪栋看着这两个吃得停不下来的人,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还没吃晚饭吗?”--严肃紧张的气氛全让你们给吃没了啊!
顾知谦没接他这茬,一边往下扒水蜜桃薄薄的皮一边说道:“比起这个,汪大人,虽然那个文德府尹已经足够可疑了,但是现在他还是得继续待在府衙里面,问讯的工作我们刚才也已经交给田观主了。不过么,我们手里现在还有一个人呢,关于四王府到底都有些什么猫腻,倒是可以先问问他吧。”
汪栋苦思冥想了半天,可算是想起来了,“就那个被何副观主顶替了的四王爷的手下?这都抓回来多少天了,合着你们还没审呢?”
“嗨呀,”顾知谦将剥好了的水蜜桃给容北掰了一半,“我们审问他,那不是私设公堂嘛?还是得等汪大人回来再做打算才是么。”
汪栋撇嘴,有些话却没敢说--以前这两个人也是破获过不少奇案的,那时候他们不也是该审问就审问了嘛。现在却拿私设公堂说事,摆明了就是偷懒然后把事情都推给自己嘛。
不过汪栋也没办法,人家话都已经这么说啦、偷懒啦、耍赖啦,能咋办?
只能自己上了。
翌日,普玄观的弟子们居然在前厅里给汪栋搭了一个简易的公堂,虽然无论从人数还是从规模上来说都小了不少,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有。
普玄观和贞华堂的弟子们分列左右往堂下一站,那架势可比普通的衙役要吓人多了。
汪栋看了看藏在这些公堂布景之外偷听的顾知谦等人,“你们就光明正大地听呗,干嘛这么藏着掖着的?”
“不了不了。”顾知谦他们拒绝,并且一个劲儿地冲汪栋摆手让他快去--要是他们也在场的话,这个公堂看起来反而就不伦不类了。
汪栋叹了一口气,穿着官服走向那写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一边坐好一边在心里琢磨--这牌匾一看就是顾知谦的字,虽然普玄山的弟子们总能看得到自家掌门批阅的公文,可能已经不觉得稀奇了,但是顾知谦的字在市面上那可是一字难求的,得想个办法把这匾挂到陪都的公堂上去。
那个被何言顶替的人也被普玄观的弟子们带了上来,虽然被抓起来了,但这些天其实他也没受什么罪。在未定罪之前,普玄观是不可能对他做什么的,一日三餐一顿都没短了他的,而且弟子们看他被何言扒得只剩下中衣了,还好心地给他找了件外袍来穿。
只是,这身体上虽然无恙,但精神上的折磨就厉害了。倒也没有谁故意要吓他,只是这人心里清楚自己身上都背着什么事,这次被普玄观抓住肯定没的好了,于是这人在这些天里担心得是茶饭不思,眼下全是乌青,一脸憔悴。
这布景是按照正经府衙的公堂复刻的,汪栋熟门熟路地一拍惊堂木,“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被惊堂木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小人龚延。”
“哦,龚延啊。”汪栋向前探了探身,“那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知、知道,”龚延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汪栋,“您是陪都的府尹大人。”
汪栋坐了回去,“你知道的还不少呢,行,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们的话就好说了。说说吧,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没......没有啊,”龚延结结巴巴地觑着汪栋的表情,“小人一生......老......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汪栋打断他道:“既是老实本分之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公堂之上啊?”
“小......小人那日只是晚饭吃多了出去散......散步的,可能是小人出现的时机......和地点不对,这才被仙师误......误认为其他人了......”龚延眼珠转了转,说出了他这几天琢磨出来的托词。
“被误认了?”汪栋觉得好笑--这托词也编得太蠢了一点吧?
“是......小人是老实本分的文德府百姓......”
“哦,原来老实本分的文德府百姓都是披着隐形斗篷散步的啊。”汪栋失去了耐心,又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大胆刁民!你助纣为虐罪行累累!如今在这公堂之上,还不从实招来!”
龚延被吓了个半死,一抬眼却发现原本目不斜视侍立两旁的普玄观和贞华堂的弟子们,突然都齐刷刷地转头瞪向自己。自打落在普玄观的手里之后就一直觉得自己命悬一线的龚延这一下子是彻底扛不住了,赶忙磕头如捣蒜,“小的不敢了!大人,我说,我都说啊!”
汪栋在心里感慨--果然这修道界两大派的弟子就是不一样啊,比衙役灵多了,看这就连吓唬人都能做得恰到好处的,简直是公堂审讯必备好物啊!
据龚延交代,他本来就是四王府的一个小厮,他家自从他父亲开始就给四王府打杂做工了,他也就是去顶了他父亲的班而已。四王府的待遇很是不错,就连龚延这种没什么本事只能打打杂的小厮,也能获得不错的薪酬,比在其他大户人家打杂挣得多多了。因此即使四王爷经常喜怒无常,他身边的那位黄公公看起来也总是阴森森的,可还是有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去四王府做事。
龚延的小日子本来过得已经很不错了,但三年前,一向在王府中宛如透明人的他却突然被四王爷点名召见了。
四王爷问他,是不是认识很多修道之人。
龚延出生的那个小山村,几百年前曾经出过一个不世出的修道奇才,只可惜,那位奇才最后还是走错了路,被许多正派大佬们联手剿灭了。
想要走上修道之路的人很多,而从那以后,龚延的老家龚家村中,这种现象尤甚。毕竟是修道奇才的故乡啊,想必这破村子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了。这么多年来,村里人有的想要修道成为很厉害正派,为龚家村正名;而有的人则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是修道奇才的老乡,想要通过修道改变自己穷苦的命运,应该比一般人要容易许多才是。
只可惜,那个修道奇才非但没有给龚家村的人们带去修道路上的便利,反而整个这一片地界的灵气都像是被他吸走了似的。从他以后,龚家村再也没有出过一个能在修道这条路上走得长远的人了,甚至就连一个被门派看中收为弟子的人都没有,从几百年前至今,一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