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栋在普玄观升堂问案,龚延招供说四王爷在三年前就曾问起他是不是认识很多散修。龚延的老家龚家村确实出过一位修道奇才,可是打那以后,虽然龚家村的人们的修道之心一直极度狂热,却还是连一个能被修道门派看上的人都不再有了。
即使如此,也并不是所有被门派拒绝的人都能甘心回归到自己本来的生活的,龚家村的人尤甚。因此,龚家村中的散修特别多,就连村中的书铺里也尽是些修道心法一类的书,还有不少小贩们挑着那一类的书专门去龚家村叫卖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盛名远扬了。
龚延向四王爷和黄公公说明了自己老家的情况,毕竟散修大多数肯定还是比不上那些进入了门派系统学习过的修道者强的。可是四王爷却笑着说他要的就是散修,还说什么要是有了门派反而容易牵扯不清之类的话。
四王爷给龚延涨了薪俸,还额外又开出了很高的报酬。他并不会直接要求龚家村的那些散修为他做什么,而是把任务下发给龚延,由龚延自己去找合适的人来做。至于龚延是会去找自己的老乡,还是不愿老乡卷入风险,从而通过自己的老乡去结识其他的散修,四王爷并不过问,他只要事情能够办妥就行了。
有些任务龚延自己办不到,只能拿着四王爷给的银子去找散修;而有些事情龚延自己就做得到,那些本应雇佣散修的银子就全都被龚延中饱私囊了。譬如那些隐形斗篷之类的仙器,都是龚延去了他多方打听到的黑市商人那里买的,并没有通过其他散修之手。因此四王爷交给他的雇佣散修的银子,就都进了龚延的口袋了。四王爷明明对龚延的行踪了如指掌,却也并不在意这些钱,并且龚延买仙器的钱他也照样报销了。
“你就没有想过,四王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钱吗?”汪栋忍不住问道。
“是,小人也想过。”龚延现在是生怕丢了小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后来小人也听府里的人提过一嘴,好像是除了皇上每年给的钱以外,王府还做了什么福寿膏的买卖。小的也不懂那福寿膏到底是个啥,而且这事儿也就只有四王爷安排去做买卖的那些人知道,看起来讳莫如深的。小人也懒得打听这个,反正只要四王爷不短了小人的银子,他赚多少钱跟小人也没太大关系。”
“你这会儿倒是老实,”汪栋摇了摇头,“行了,你继续说吧!”
“是。”
这刚开始的时候,四王爷就只是派龚延去买点符咒和仙器,要么也就是找散修去办点小事。可是从一年前开始,四王爷却开始让龚延直接为四王府招募散修做家丁了,本事越大的,薪酬就越高。
龚延也问过四王爷,他招募那些散修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可是四王爷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时局不稳,看家护院”就把他给打发了。四王爷还告诉他,如果觉得担心,他也可以不找龚家村的人。
当时先帝还在位,皇家人还被禁止着与修道之人有所往来。以前只是找人办点事情也就罢了,这次却是要往四王府直接招人,这一旦被发现了的话,后果肯定不堪设想。龚延给老家的那些散修们说了他的顾虑,可是在银子的诱惑下,还是有不少人加入了四王府,龚家村以外的那些散修们那就更不必说了。
奇怪的是,虽然陆陆续续地有不少散修入了四王府,但是龚延却再也没有在府上见过他们了。后来四王爷招够了人,也就不用龚延再跑腿去找散修办事了,龚延的额外收入就此没了。可是四王爷却好像是为了安抚他似的,又给他涨了薪俸,偶尔有些需要买符咒和仙器的活,四王爷也还是会找龚延去办。
虽然到手的银子不比从前,但四王爷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说句实在话,自己现在的月钱已经是以前只当一个打杂的小厮时想都不敢想的了,之前那两年他也攒了不少钱,也足够自己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了。因此龚延心里只难受了一小会儿之后,也就想开了,每月拿着高出别人数倍的月钱,还是安安心心地干自己小厮的活,偶尔又有外快赚的时候,对于龚延来说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而这次,龚延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隐形斗篷,去为四王爷跑那与修道界联系的腿--给玄月楼送尾款。与玄月楼约定的交易地点离文德府很是有些距离,龚延在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没曾想,刚到王府门口就被何言抓走了。
龚延交代完了,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人啊,诸位仙师,小人说得句句属实啊!小人就是一个小卒子,这一切都只是听从了四王爷的命令而已啊!求大人饶小的一条性命吧!”
汪栋又大声唬了他几句,发现龚延是真的不知道别的了,这才让人又把他带了下去。
龚延又被带回了之前关押他的房间,其实也就是普玄观的一间客房,朴素却雅致。龚延一看自己没被押入牢房,而且一日三餐照样十分可口,慢慢地心里也就放松了下来--毕竟自己只是个听从命令的下人,若要论罪的话那怎么看也是四王爷和黄公公的罪,关自己一个跑腿的什么事?想来抓自己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通过自己的嘴去了解四王爷的罪行罢了,那他们想知道什么,自己就乖乖配合呗。
龚延放宽了心,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很快,整个人就又精神了起来。
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天,龚延就又从客房里被带了出来。这下他可又慌了,毕竟自己知道的事情上次已经全都交代了啊!那这次又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已经给自己定罪了?
汪栋看到龚延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你很害怕?”
“大人啊!”龚延跪下来就膝行上前想要抱腿,“小的可是把知道的全都招了呀!您可千万别杀我呀!”
汪栋被抱着腿无语望天,“谁说要杀你了?”
“啊?”龚延抹眼泪,“不然带我出来还能做什么?大人您可别骗我。”
汪栋试图拔出自己的腿,“我骗你做什么?再说了,那本来就是人家普玄观的客房,你还把那当你家了?还带你出来做什么,当然是找你指认四王爷的罪行呗。”
“啊?不行不行。”龚延抱着汪栋的腿不撒手,“大人啊,您这是把小的往火坑里推呀!小人要是去指认四王爷,那以后还能有的好吗?不行啊!”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顾知谦此时插了一句:“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抓住吗?”
龚延泪眼婆娑地抬头,也没看清跟他说话的是什么人就下意识地摇头道:“不知道啊,我明明穿着隐形斗篷啊。”
“问题就出在那些你为四王府买的隐形斗篷上。”顾知谦道:“你一个凡人去买仙器,身上揣着大把的银票,却对于仙器又什么都不懂,那些黑心商人不坑你坑谁啊?你可知道真正的隐形斗篷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突然显形的情况的,而你花高价买回去的只不过是一堆残次品而已。”
龚延整个人都傻了。
“这次四王爷之所以会被我们抓住马脚,还要全拜你买的这些残次品所赐啊。”顾知谦笑了笑继续说道:“要不是你贪图那些用来雇佣散修的银子,或者哪怕你在这期间能有一次找一个懂行的人去给你做个指导,我们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地就找到了四王府的破绽,更不可能抓住你了。你说,这些事要是让四王爷知道了,你以后还能有的好吗?”
“我......不是......”
“哎,你可别误会啊。”顾知谦坐回了容北身边,“我可不是要威胁你什么的,只是你应该清楚,我们这一次来就是要铲除四王爷这一脉的,即使没有你的指认,我们也不过就是多费点事而已。四王爷的罪行罄竹难书,这件案子的结果对于我们来说怎么着都是一样的。但对于你那可就不一样了,四王爷一旦发现事情败露,他难道不会追查原因吗?就算他府里那些散修们道行不够无法查出这些残次品的端倪,难道四王爷就不能通过他们找到几个懂行的人吗?反正你要是不愿意帮我们,那我们决定就此放你回去了,毕竟你已经全部都招供了,接下来你就看看你要跑多远才能不逃脱四王爷的报复吧。”
龚延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那要是我愿意帮助你们指证,你们能保护我吗?”
汪栋点头,“至少在四王爷被定罪之前,你都是我们的人证,官府自然是要保证证人的安全的。”
容北也在一旁帮腔:“如果我是你,我明明没有能力去对抗四王府,却偏偏还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那我就天天祈祷四王爷的罪行能够全部都被公之于众。这样一来,四王爷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他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有闲工夫来报复我呢?你自己考虑考虑,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龚延又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咬牙道:“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人了!说吧,让我指认哪儿?”
汪栋:“既然你愿意配合我们了,不如你先放开我的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