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顾知谦又在林梓夏的声音中醒来,照例看到了准备好的精致衣服,吃着徒弟们准备的清淡的早餐。
他已经这么过了将近一个月了,并没有露出太多破绽。虽然即使有顾知谦的手记,他也确实遇到了很多问题,但慢慢地,他学会了装傻转移话题。幸好曾经的顾知谦精明惯了,也古怪惯了,就算他现在是这个样子,别人也只当他是心血来潮,大智若愚。
与这位新任顾知谦接触最多的就是他的徒弟们,他们的感触也最多。曾经的顾知谦也许是在贫困的幼时受到的冷遇太多,成为掌门后,他布置自己的掌门寝室时极尽奢侈之能事。他对自己的弟子很是苛刻,一有不顺心就罚得很重,因此他的徒弟们都很怕他。
但现任顾知谦不打算这样,既然以后都由他来做顾知谦了,他打算由着自己的性格做事,而不是一味地模仿老版顾知谦。
顾知谦开始和颜悦色地跟自己的弟子说话,弟子有时候做了错事,不太严重的他也就一笑而过,就算要处罚也不过就罚他们抄抄经书罢了,并不会重罚。
幽理峰上有很多杂役的道童,但这些道童都是师从其他三位峰主的,闲时来幽理峰打杂也是他们修行的一种方式。其他三位峰主都会给自己的弟子安排在幽理峰执勤的顺序,因此幽理峰上虽然看着人多,但根据衣服上花纹的颜色就会发现,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是幽理峰中人。
普玄山由四座山峰组成--幽淳峰,幽理峰,幽净峰和幽然峰。每一任的峰主之位都是由上一任峰主们的关门弟子继承,同辈份的关门弟子在被选作继任峰主时都会将名字改为同一字辈,比如顾知谦这一辈的名字就是“知”字辈。
但并不是每一个关门弟子都会成为峰主,落选的关门弟子大多都会离开普玄山,去管理分散在各地的普玄观,落选的关门弟子们也是没有资格改名的。每一任普玄山掌门也会在关门弟子中产生,同时兼任幽理峰峰主。
普玄山毕竟是四大门派之首,座下弟子不可谓不多,因此每位峰主都会给自己的弟子用不同的颜色在衣服上作以区分。虽然弟子的服饰统一是白色的道袍,但衣服袖口和领口上都绣有普玄山标志性的流云纹,幽淳峰的是浅蓝色,幽理峰的是浅青色,幽净峰的是银灰色,幽然峰的是粉红色。
顾知谦毕竟是掌门,再加上老版顾知谦性格古怪、眼高过顶,认为掌门不可以滥收徒弟,否则就是对自己身份的贬低。秉着宁缺毋滥这一原则,整个幽理峰,竟只有三个弟子。幽理峰为掌门居住,仅仅三个弟子绝对不可能忙得过来,这才有了其他三位峰主派弟子前来打杂这一惯例。
顾知谦三个徒弟:萧含冬,韩重,林梓夏。萧含冬是大弟子,出身寒门,是顾知谦下山游历时带回来的,资质卓绝,也懂感恩。他身为大师兄,几乎一手打理了整个幽理峰的事务,将幽理峰安排得井井有条,两个师弟也被他照顾得很好,一点儿也不让顾知谦费心。
韩重正在外出游历,现任顾知谦还没有见到他,据手记上书,韩重是一个心思很沉的孩子,总是隐瞒自己的真实情绪,端出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但韩重对剑法的领悟能力很高。
最小的林梓夏是顾知谦刚收没多久的徒弟,出身于大族世家,是顺定府林家的小公子,林家身为世家,若是家中有人出身仙门是一件极其有面子的事情,是以林家家主带着林梓夏上赶着要拜入顾知谦掌门门下,顾知谦看中了林梓夏的资质,就顺水推舟卖给了林家一个人情,将林梓夏收为了小弟子。
其实现任觉得老版顾知谦实在没必要这么自矜,徒弟和关门弟子又不一样,关门弟子需要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以便日后继承普玄山派,但徒弟大多就是跟着师父在山上修行学习后,有了一技之长,在师父仙游后多半会下山入世,在各地方立足。因此现任觉得幽理峰完全没必要这么人丁稀少。但鉴于现任顾知谦现在只是跟着手记修行,就算身体里还留着老版顾知谦的仙力,却还不能运用自如,也就先不急着误人子弟了。
顾知谦的三个师兄弟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师兄弟,但他们被选拔出来在老掌门仙游后一同继承普玄山派,同时改名为“知”字辈,互相扶持壮大门派,因此师兄弟间的感情很好,就连顾知谦这种怪咖也都被那三人包容,还让自己的弟子帮他打理幽理峰,同门感情可见一般。
大师兄杜知义确实担得上仙风道骨一词,品味打扮不消多说,平日里最喜欢在自己的幽淳峰上侍奉些奇花异草,里面不乏有许多珍贵的药材。杜知义最擅长医术,据说有一次邢知礼练功走火入魔险些送了命,就是杜知义给救回来的。
三师弟岳知廉主管后勤,普玄山一众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全在岳知廉的管理下操办,很是让人省心。岳知廉熟读圣贤书,门规教义更是几乎刻在了脑子里,张口闭口规矩道理,虽然烦了点,但顾知谦觉得他为人也不算太过刻板,倒是个热心人。
四师弟邢知礼身为前幽然峰主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一身剑术可谓出神入化,拜入幽然峰的弟子也几乎全是冲着邢知礼的武功去的,一点儿也不悠然。邢知礼性格有些一根筋,不懂察言观色,顾知谦以前自恃清高,许多小事不愿与他计较,怕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实则心里并不待见他。邢知礼却觉得顾知谦是对他好宠爱他才不跟他斤斤计较的,因此对顾知谦极其好。让现任顾知谦来说,这就是个傻孩子,能打的傻孩子。
普玄山每月都有峰主会在幽理峰上举行,其实也就是各位峰主平时各忙各的不一定经常见面,每月抽个空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交流交流兄弟情,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
这天是现任顾知谦第一次参加峰主会,在这一个月里,顾知谦插科打诨的技术在自己受宠若惊的徒弟身上练得炉火纯青,参加峰主会倒也没有太紧张。
顾知谦坐在掌门上位,一边喝茶一边听岳知廉数落邢知礼不知礼数见了掌门也不行礼。邢知礼长得一副清爽少年模样,一身暗红色长袍虽然有些老气,但却将他的一双圆眼睛衬得亮亮的。此时邢知礼一边对岳知廉的说教充耳不闻,一边用他那亮亮的眼睛使劲儿看顾知谦。
顾知谦感觉到了邢知礼的期待,觉得自己应该要为这个傻师弟说些什么:“好了好了,知廉师弟,我们师兄弟一月也就正儿八经地聚这么一次,那些虚的礼数也没什么必要的,你就别再说小师弟了。”
话一说完,四下一片沉默,邢知礼非但丝毫没有顾知谦为他说了情的喜悦,反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不是小师弟!”
顾知谦有点懵。
难道普玄山不是只有四个峰主?难道还有个师弟不成?
杜知义摇着扇子开口道:“知谦师弟莫不是忘了?老掌门曾说要把‘容知严’这个名字留给容北,即使容北已被逐出师门,但有老掌门那句话在,名义上,容北才是我们的小师弟。”
见顾知谦不语,杜知义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再怎么说,容北也被逐出师门了,也就是个名义上的名分,知谦师弟不要介怀。”
岳知廉道:“掌门师兄当初对他那么照顾,那容北却在幽归大会上对掌门师兄下死手,为了掌门之位连同门情谊都不要了,被逐出师门是也理所应当。我们也不要再提那小人了,莫要触碰了掌门师兄的伤心事。”
幽归大会与同门大比不同,是普玄山派的关门弟子才有资格参加的大赛,旨在让这些关门弟子们在学术和剑术上分出高低,选拔出下一任峰主和掌门的继承人。关门弟子每一位都是各峰主精心栽培的宝贝,因此幽归大会明文规定点到为止。
当初顾知谦在剑术上虽略逊邢知礼一筹,但学术上邢知礼比他差太多了,这才在多方权衡之下被定为了掌门继承人。那个容北居然敢在幽归大会上对顾知谦下死手,也难怪会被逐出普玄山了。
顾知谦一拍手:“啊哈哈哈,对啊对啊,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对了知义师兄,上次你说的那个蓑砂茗怎么样了?”
杜知义一被提到伤心事,立马就把“小师弟”这回事抛之脑后了,“别提了,种不活了,只能让云庚师兄再从西域给我带一些种子回来重新栽培了。”他又转向邢岳二人,愤愤地念叨:“你们两个混球,知道蓑砂茗的种子有多难搞到吗?知道蓑砂茗有多难养活吗?就为了一点小口角你们俩就能把我的宝贝蓑砂茗全部祸害了,真是两个败家玩意......"
顾知谦一看,果然把话题成功转移开了,一面想着等回去要一定要翻翻手记看看容北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蓑砂茗竟如此金贵,知义师兄费这么多心血也要栽种,是有什么妙用吗?”
杜知义一听顾知谦问到他的奇花异草,一下子来了精神:“知谦师弟有所不知,蓑砂茗可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药,能解天下奇毒,可谓是每一位从医者梦寐以求的良药,就是因为实在难以成活,市面上千金难求,我好不容易借着我们普玄山的灵气种活了一株,被这两个败家子一下子就全毁了,真是气死我了!”
顾知谦一听,这蓑砂茗竟如此珍贵,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两个人确实可以算是败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