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杜知义三人,顾知谦马上回到了寝室。迫不及待地在那一堆手记里翻找,想要看看容北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据手记记载,容北是在顾知谦被老掌门收为关门弟子之后,才被老掌门带回普玄山的,顾知谦并不知道他的身世。
一般人拜入普玄山后,都是先成为普通的徒弟,之后才会因某一方面的出众而成为关门弟子。
普玄山派收关门弟子时,并不拘泥于每个峰主就只能从自己的徒弟中挑,从其他的峰主那里看中的人,也是可以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的。顾知谦就是老掌门从幽然峰收回来的。
但顾知谦从未听说过有人像容北一样,一入普玄山派并未经历普通弟子这一阶段,直接就成为了关门弟子,还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也就是顾知谦的直系师弟。
顾知谦自从拜入普玄山派,就一直享受着“优等生”的待遇。他不知道容北究竟是有多好的资质,能让老掌门对他如此另眼相看。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嫉妒,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觉得容北抢走了老掌门的宠爱,那宠爱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小时候受到过的冷遇与白眼使得顾知谦在嫉妒中几乎发疯。于是他就在各方面暗地里对容北使绊子,教唆容北惹老掌门生气,利用容北对自己这个师兄的信任和依赖,让容北犯了许多本不会犯的错。
容北因此受到了很多惩罚,老掌门对他似乎也渐渐地失去了信心。
不得不说,顾知谦的演技实在是没话说,他在所有人面前都维持住了自己优等生的形象,即使大家都觉得顾知谦性格古怪,但同时大家也都知道,顾知谦仅仅是性格古怪而已,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就连一直被他使绊子的容北都“师兄”长“师兄”短的信任他,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被他这个师兄害苦了。
老掌门就只有这么两个关门弟子,下一任掌门会从这两人中产生的可能性非常大。顾知谦幼时太过无助,以至于他心中没有一刻有安全感。他坚信老掌门去仙游后,自己若不是新任掌门,一定又会回到从前那种求助无门的日子里。
他一直觉得容北在觊觎掌门之位,幽归大会越近,顾知谦的这种想法就越坚定。终于在幽归大会前,他想到了收拾容北的办法。
顾知谦和容北师从同一人,平日里容北又最喜欢黏着自己的师兄,因此顾知谦对容北的剑法了如指掌。幽归大会上,顾知谦在评审台看不清楚的死角里,以身相迎,故意让容北重伤了自己。
右侧腰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幽归大会后,容北因不顾同门之情,被老掌门逐出了普玄山派。其实都不用老掌门责罚,容北自己都气自己伤了“对自己最好”的师兄,因此对老掌门的这一重罚毫无怨言,离开了普玄山,下落不明。
而顾知谦因为之前与邢知礼的一场精彩的对战,再加上他才华极其出众,成功地拿下了掌门之位。
现任顾知谦觉得容北很冤。
老掌门虽然将容北逐出了师门,却又给他留了一个“知”字辈的名字。可能老掌门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吧。
手记里甚至还着重写道,若再见到容北,一定要小心提防,不可大意。可顾知谦觉得,从手记上来看,容北根本没有什么错,甚至一直是对顾知谦很好才对。
可曾经的顾知谦坚信容北跟他自己一样,两面三刀,看似无害,实则不怀好意。杜知义三人也一直认为,容北为了掌门之位甚至不惜残害对他那么好的师兄,实在是个小人。
可顾知谦觉得以前的顾知谦太过以己度人了。就好像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他自己一样会演戏,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都不会真心地对别人好。
可是邢知礼就是真的对他很好啊,就算这好是因为他对顾知谦的真实想法有着着实不小的误会,但他对顾知谦的好是真的。
容北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师兄呢?
顾知谦想着,如果他有机会见到这个容北,他会先试着去对容北好,毕竟容北能成为老掌门的关门弟子,实力一定不会差。若是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普玄山的遭遇全是顾知谦一手所为,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这么厉害的人还是不要成为死敌比较好吧。
毕竟顾知谦自己都觉得对容北的事实在是过分了。
这段时间,普玄山上除了一些小吵小闹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分散在各地的普玄观也没有上报什么重要的事。顾知谦这个掌门闲来无事,便整日整日地钻研手记上记载的剑法,以便能完全掌握自己原来身体中的灵力,觉得累了,就倚在床上翻翻书架上那些顾知谦曾经看过的书。
顾知谦心里非常清楚,既然自己现在是普玄山派的掌门,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实力才行。况且顾知谦曾经为人太过乖戾,万一树敌太多,到时候敌人肯定会怪到自己身上,要是没有实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知谦曾经读书的时候就十分聪慧,书架上那些老版顾知谦给他准备的圣贤经文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难度。但是剑法这种东西是他曾经没有接触过的,难免会有自己钻研也看不懂的地方。
好在还有邢知礼这个能打的傻孩子,对顾知谦来请教自己剑法这件事情不但没有丝毫的疑虑,甚至还十分开心,觉得知谦师兄不去问别人而是来问自己,一定是因为喜爱自己的。
顾知谦与萧含冬和林梓夏这两个徒弟相处得也越来越融洽了。两个徒弟终于习惯了师父的突然转性,开始慢慢地去亲近这个变得温和的师父。
林梓夏活泼好动,有时还会去给顾知谦看一些自己找到的好玩的东西,或者给他展示一下自己新学会的剑法,背一段自己新背会的书。顾知谦觉得这样很不错,就让他们二人学会了什么东西都要给师父汇报。稳重的萧含冬也渐渐不再害羞,开始喜欢起这样给师父展示自己所学,去赢得师父的表扬了。
有时候顾知谦觉得徒弟做得实在是很好,还会把自己房间里的那些精致的摆件送给他们做奖赏。
对于曾经的顾知谦的审美,他实在是不敢苟同。他并不觉得房间布置的那么奢华有什么意义,反而还有些晃眼睛。他是爱钱,但他如今身为掌门,根本就不会缺钱,那些贵重的装饰品又不能私自拿去换钱,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如送给表现出色的徒弟们让他们开心。
就连杜知义也注意到了顾知谦对徒弟们的态度变化,一次峰主会上,他看到了前来奉茶的萧含冬腰间的羊脂玉佩,奇道:“知谦师弟,这萧含冬出身寒门,装扮一向简单,从不戴多余的饰品。怎么如今身上竟有如此上好的玉佩?”
顾知谦呷一口茶,“我赏的。”
别说杜知义,就连岳知廉和邢知礼也觉得惊奇了,顾知谦一向喜爱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名贵物件,宝贝得紧,怎么如今竟如此大方,随手就将成色这么好的玉佩送人了?
顾知谦:“我看他将普玄剑法第三式练得如此熟练,实在不易。作为师父,我就将此玉佩作为他刻苦用功的奖励了。有什么奇怪的?”
萧含冬站在一旁,听到自己的师父在其他师叔面前这么夸奖自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饶是他平时一贯表现得成熟稳重,也终究是个少年人,不由得红了脸。
顾知谦虽然白捡了一身仙力,但这段时间修炼下来,也知道普玄剑法一共十式,越往后学招法越是玄妙,要想完全领悟并融汇贯通,确实是很不容易。自己身负掌门的仙力都已是如此,就更不要说萧含冬了。
岳知廉也夸奖道:“含冬年纪轻轻,竟已练到第三式了,确实是资质过人,孺子可教。”
萧含冬脸更红了。
顾知谦看他害羞得不行了,就对他说:“含冬,听到岳师叔夸你了,今后也要继续努力,才不辜负为师和师叔的期待啊。行了,这里也没别的事了,你先下去修习吧。”
萧含冬:“是,师父。”红着脸出去了。
杜知义笑道:“这孩子平时看上去稳重得紧,谁知竟如此害羞呢!”
邢知礼却看起来不太高兴,对顾知谦说:“二师兄,我也想要。”
顾知谦:“......”
眼看着岳知廉又要对邢知礼开始说教,顾知谦赶忙说道:“师弟要是喜欢,师兄岂有舍不得之理?这样吧,等会师弟去我房里自己挑,看上什么拿什么,这样可好?”
岳知廉瞬间改变了说教对象:“掌门师兄这么惯着知礼师弟,难怪这小子一直这么没大没小了。”
杜知义摇着折扇,“这段日子知谦师弟确实变了不少,以前那么宝贝的物件,如今也能这般随手送人了,实在是稀奇。只是不知,师兄是否有这个福气,也去知谦师弟房中挑选一二啊?”
顾知谦:“......我不过是如今想通了,物件再宝贝,也比不上我的宝贝徒弟和师兄弟啊。知义师兄若不嫌弃,喜欢什么尽管拿就是了。知廉师弟也不要如此拘礼了,一起去吧。”
岳知廉还想推辞,顾知谦已经起身带路了。
一番赞叹过后,三人都挑到了自己喜欢的物件。邢知礼拿了一支红珊瑚雕成的如意,却见每个人都有,无法显示出自己对于二师兄的特殊性,便还是不满意。顾知谦又在他腰间系了一块青玉佩,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顾知谦虽被自己的师兄弟洗劫了一番,但鉴于以前的顾知谦收藏了太多这种东西了,送出去几样也完全看不出来少,一点也不心疼。
在现在这个顾知谦心里,师兄弟的情谊和徒弟的亲近,是从小就没享受过多少亲情的他十分珍惜的温暖。
他不懂以前那个顾知谦,明明从小孤苦伶仃,长大后却把那些死的物件看得比身边的人还要重要,是何道理。
反正也不能私自拿出去换钱,反正也不是自己辛苦收藏的。哪怕是自己的心血,可若是能用这些物件加深那些温暖的感情,顾知谦也以为十分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