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和蒋爱国讨论这些习俗的时候,昆泰已经回来了,告诉我们可以通过后门进入寺庙,不过阿赞辉正在替人布法刺符,我们只能远远看着,等他完成了仪式后再说。
客随主便,我们跟随昆泰走进了寺庙后门。
穿过后门是一个偏厅,里修建了好几个小隔间,全都是用木板隔离起来的。
大部分隔间里都坐着地位比较高的客人,有的是礼佛的富商,有的是当地信徒,甚至包括不少本地的黑帮成员也会参加礼佛仪式,偶尔还能看见一些带枪入场的人,说是鱼龙混杂也不为过。
昆泰对此都见怪不怪了,邀请我们去了其中一个隔间,指着佛堂中间,一个正在刺符布道的中年修法者说,
“那位就是阿赞辉了。”
我急忙瞪大眼睛看去,这个阿赞辉此刻正盘腿坐在佛堂中间,身材比较矮胖臃肿,穿着一件白色的僧袍,脸上还挂着厚厚的眼镜片,看上去压根不像什么正经的修行者。
不过那身派头倒是挺唬人的,肩上和胸口纹满了刺符,大多数都是我们叫不出名字的神祗,脖子上还缠着一条五色的项链,正目不转睛地盘腿坐在一个年轻信徒面前,把手按在他额头上念念有词。
我知道这是在给信徒“灌顶”,可仔细观察了半天,却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只好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巴颂,小声问他看出什么了没有?
巴颂到了人多的地方不爱说话,直到这时才微微勾勒嘴角,掀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个阿赞辉不能说一点法力没有,但却是个半桶水的家伙,他的刺符经咒有好几个明显的错误,看样子是个标准的骗子。”
我轻轻点头,又转过目光对昆泰问道,“这家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能耐啊,怎么会受这么多信徒爱戴?”
昆泰笑了两声,环顾左右,随后压低声音说,“泰国的修法圈子很乱,真有本事的人大多都躲在深山老林,怎么可能参加这种没完没了的布道仪式?说白了,这些寺庙背后都有金主在操控,是专门桶来忽悠普通人钱袋的。”
我一脸震惊,说这家伙正大光明地在寺庙里骗钱,就没人管吗?
昆泰看了我一眼,笑而不语,但眼神中却透露着很多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蒋爱国轻轻拉了我一把,很小声地解释道,“老弟你虎啊,人家敢光明正大在这里布道圈钱,肯定早就打点好上下的关系了?实话跟你讲,泰国大部分寺庙的幕后金主都跟国内的一些大老板有关,不然你以为建寺庙的钱哪儿来的?”
通常这种寺庙都是由国内的金主垫资,先把招牌竖起来,再通过宣传造势,忽悠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游客前来参拜,说到底还是为了敛财。
我咂舌不已,想不到泰国寺庙背后也有中国商人参与,这些人可真会搞事情。
蒋爱国嘿嘿一笑说,“其实这种现象很普遍啦,这几年国内不是出现了很大一批娱乐网红吗?这些人打造商业寺庙的手法,和国内包装网红的手法如出一辙,只是换汤不换药啦。”
我苦笑道,“那这个寺庙的幕后金主是谁?”
蒋爱国耸耸肩,说这就不知道了。
昆泰听到了我们的交谈,很小声地插嘴说,“商业寺庙幕后的金主大都很神秘,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倒是知道一些,听说这个人姓陆,来自福建,具体什么名字我不清楚,但行内的人都称呼他一声‘陆爷’。”
据说这个陆爷很有本事,在曼谷大大小小的商业寺庙中拥有着超过三成的占比,几乎所有人商业寺庙都跟他存在一定的关联,就连我们经营的佛牌,也大多是出自他手下的阿赞法师之手,来头很大。
我点头说,“看来的确是个狠角色,好在咱们只是来泰国转一转,没必要掌握得这么详细。”
说完我就继续关注起了前面的布道仪式。
现场参加布道仪式的人很多,等了老半天也不见阿赞辉停下来,我有点等不及了,询问昆泰能不能想办法尽快安排我们见面?
昆泰摇摇头,说不行,寺庙也有寺庙的规矩,这里不流行插队,只能耐心等着了。
我无奈地瘪了下嘴,感觉这个地方实在太逼仄了,空气也很沉闷,便对蒋爱国说自己要离开一会,打算去寺庙后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支烟。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我掏出打火机正要点火,耳边却传来一道比较苍老沙哑的咳嗽声,
“这个阿赞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只顾着自己捞钱,把上面交代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之前让他负责调查孟莱王庭宝藏的事,直到现在还没有传来一点线索。”
怎么寺庙里面会传来中国人说话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出于好奇,便停止了点烟的动作,竖着耳朵听下去。
只见禅房内部传来另一个男人伴随着讨好的说话声,“陆爷,您尽管放心,我们已经派出了足够多的人,负责对那批阴料宝藏进行追踪,这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个陆爷哼了一声道,“阿赞辉拿了我们不少好处,却一直在拖延针对那批阴料宝藏的调查计划,该不会是对我们起了二心吧?”
男人愣了愣,小声说,“该不会吧,这家伙可是由我们一手扶持起来的……”
“难说!”
陆爷的声音逐渐转冷,慢条斯理道,“秦立,接下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务必要好好查一下阿赞辉的一举一动,看看他偷偷和哪些人有过接触,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们。”
那个名叫秦立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把声音压到很小,“陆爷,您这是怀疑起了阿赞辉,决定拿他开刀了吗?”
陆爷不满道,“怎么,有问题?当初我能捧他上来,现在就能把他摔下地域,拿了我那么多好处还不尽心办事,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浪费粮食。”
秦立慌忙说,“可这个阿赞辉似乎和老挝那帮降头师存在一定的关联,如果我们贸然拿他开刀的话,只怕……”
陆爷冷冷地打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阿赞基隆确实是个比较难缠的人物,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泰国,还轮不到那帮灵修派的人跑到这里来撒野。”
话说到这里时,陆爷又顿了顿,语调变得比之前更为沙哑,
“尤其是那批阴料宝藏,已经引起了好多个势力的觊觎,这次一定不能出错,否则没办法对上面交代。”
“知道了!”秦立躬身点头,随后禅房就传来两人走远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彻底消失了。
我愣在禅房外面,听得一愣一愣的。
刚和昆泰他们聊起这家寺庙的幕后老板是一个名叫陆爷的人,想不到这么快就在无意间撞破了陆爷和下手人的谈话。
尤其我听这位陆爷的意思,似乎已经对寺庙的阿赞辉产生了极大不满,甚至都打算对他下手了。
也不知道待会儿见面的时候,该不该把这些话说出来。
顾不上抽烟,我重新返回了修法室,找到蒋爱国他们后,便立刻把刚才偷听到的谈话讲了出来。
昆泰和蒋爱国都有些吃惊,难以置信道,“你确定没听错?”
我点点头,说应该错不了。
昆泰立刻沉默了,蒋爱国也在一旁踌躇起来,对昆泰说道,
“你和这个阿赞辉不是存在一些业务往来吗?有没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昆泰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自己虽然和阿赞辉存在一定的合作关系,但私底下交情并不怎么样,何况曼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商业阿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直接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阿赞辉,有可能会因此得罪那个来头神秘的陆爷,到时候连我们也会惹上麻烦。”
听完他的叮嘱,我和蒋爱国都下意识点了点头。
接下来大伙就继续留在隔间里闭目养神,一直到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参加布道法会的人才依次散场,阿赞辉终于有空的见我们了。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或许将大祸临头了,脸上保持着一抹微笑,双手合十走向昆泰,用泰语说了些什么。
昆泰同样用泰语回应了几句,随即用手指了指我们。
阿赞辉满脸含笑,又走上来对我们合十行礼,接着他们继续聊了几句,我因为不懂泰语的缘故,只好站在他们身后,不时用眼神催促蒋爱国,早点进入正题。
等寒暄得差不多了,蒋爱国就清了清嗓子,直接说出了我们的来意。
不出所料,当得知我们打算和阿赞基隆见面的时候,阿赞辉的嘴角便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们,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了,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
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段话,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明显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昆泰的脸色也有些一丝改变,似乎不满意阿赞辉这种冷漠的态度,跟他争执了两句。
没承想阿赞辉居然说翻脸的就翻脸,直接大声嚷嚷起来,随着他的呼喊声,寺庙里面出现了好几个表情凶神恶煞的家伙,骂骂咧咧跑出来赶人。
巴颂见势不妙,立刻挡在我们前面,昆泰则害怕把事情闹大,赶紧说,
“既然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整个泰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阿赞基隆的下落,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