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爱国应该已经睡了，接到电话的时候语气有点不爽，说老弟什么事啊，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你怎么老是大半夜地给我打电话？
我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个狗曰的倒是睡得挺香，大老远让我跑到这种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做业务，打个电话还得走上几公里山路，吵醒了也活该！
蒋爱国自知理亏，不再抱怨了，贱兮兮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把老罗女儿的情况说了下，蒋爱国马上来了精神，打个哈欠道，“她这种情况确实比较复杂，要么是被动物阴灵缠住了，要么就是被人下了咒。”
我忙说等等，什么动物阴灵，动物死后也能变成阴灵吗？
蒋爱国骂我没见识，“人死后可以变成阴灵，动物当然也可以，不过能够成灵的动物大都修成了气候，基本属于山妖了，也就是常说的山精野魅，这玩意特别能缠人，比一般的阴灵还要麻烦，而且因为是动物成灵，所以身上会有妖气，一般的经咒对山妖没有太强的束缚效果。”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蒋爱国继续分析道，“至于第二种就更麻烦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刚入行那会儿，曾经请古爷给一个三陪女下过鱼鳞咒？老罗女儿情况有点类似于鱼鳞咒，但成分复杂得多，估计是一种加强版的邪门咒术。”
我哭着脸说，“你分析了两种可能，每种都那么麻烦，我的能力你也知道，根本搞不定这么复杂的情况。”
蒋爱国在那边咂摸着嘴，说反正定金已经收了，搞不定就回来呗，大不了不要尾款，反正我们已经联系了客户，也去他家看过了，该尽的义务也算尽到了……
不等蒋爱国把话说完，我就冷冷地呵斥一声，“死胖子，你闭嘴吧，你就这么处理客户的事？收了人家那么多钱你亏不亏心？”
如果老罗家是个土大款，我们坑他仨瓜俩枣的倒也无所谓，可我已经去过他家了，除了几间土坯房，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坑他钱？
再说老罗女儿也是个可怜人，今年才二十三岁，还有大好的人生前途，我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
蒋爱国说，“我的哥，不是不管，问题是咱没这个能力啊，上面两种情况，无论哪种都很麻烦，你自己也说了，自己能力不够，搞不定这种业务，还瞎坚持什么？”
我说，“我能力不行，不还有其他法师吗，你个老小子认识那么多法师，就不能再跑一趟，请个比我更靠谱点的？”
蒋爱国马上就急了，说大佬，请法师不用花钱吗？再说凉山那地方我根本不熟悉，彝族法师要价死贵，我做生意的总不能倒贴钱吧？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蒋爱国已经不爽地挂断电话。
“靠，死奸商，你特娘的……”
我气得不行，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了一阵，老罗正蹲在一旁抽烟等候，看我这幅样子，大概也猜到什么了，一脸沮丧地站起来，嘴皮子动了动，
“秦大师，是不是我女儿没救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就说老罗女儿没救，显然为时尚早，可我搞不定他女儿的事，要继续“治病”就得花大价钱请真正的法师，考虑到老罗家庭情况，这话我没办法开口。
老罗倒是很通情达理，苦着脸惨笑一声，“麻烦你这么大老远来我家，没什么好招待的，今晚就先在我家住下吧，明天我再送你下山坐车。”
回去的路上老罗很沉默，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选择把一切苦闷都烂在心里，没有再说任何话。
回了老罗家，他把右边的房间腾出来，让我暂住。
房间里只有一张竹床，垫着薄薄的毛毯，山里蚊子很猖獗，老罗拿出了驱蚊虫的药水，可惜没什么作用，他很尴尬地说家里条件太简陋了，只能委屈我。
我看着这个鬓角上染满了霜白的庄稼汉，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
其实入行这么久我也算看明白了，这世界上那有什么绝症？有的只有一种，就是穷病。
晚上睡不着，我被蚊虫叮咬得跳起踢踏舞，感觉屋子里闷闷的，打算去院子外面透口气。
屋子太黑了，没点灯，我出门时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瓦罐瓶子，瓶子滴溜溜滚动，制造了很大的声响，我赶紧扶正了瓶子，害怕会把老罗两口子吵醒，可借着月光，朝手上的瓶子扫了一眼后，却又立马愣住。
这瓶子纹理精致，一看就上了年头了，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产物。
我捧起了瓶子，凑到月光下细看，忽然眼前一亮，感觉这瓶子很有年代感，说不定是什么古物，正要拿手机拍下来，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咳嗽，老罗打着手电筒起来上厕所，见我正抱着家里的破瓶子研究，忍不住上来说，
“秦老板，这破瓶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家还有好几个呢，是我太奶当年陪嫁过来的嫁妆，摆了好几十年，一直传我这辈，我嫌这瓶子碍眼，就随手放在墙角了。”
我喜出望外，问他这瓶子有多少年头了？
老罗摇摇头，说不清楚，不过他太奶要是还活着的话，起码也一百多岁了，
“我太奶十六岁就嫁到了罗家，听家里老人说，这瓶子刚陪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旧了，估计少说也有一百年了吧。”
我眼前一亮，拍脑门说有了。
一百多年的花瓶，少说也是民国时代的东西，放在市面上多少能淘换点钱，蒋爱国不肯帮忙，主要是嫌老罗家太穷，如果换掉老罗家里的古董瓶子，不仅驱邪的费用有了，没准还能改善下他家里环境。
隔天一早我就给瓶子拍了几张照，用手机传给蒋爱国。
山上信号不好，为这事我又跑了一趟，蒋爱国看到图片后马上给我回了电话，“老弟，你上哪儿找来这么有年代感的瓶子？”
我马上说出这是老罗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应该是上了年头的古董，搞不好能值大价钱。
蒋爱国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忙让我等等，说要亲自跑来鉴定。
这死胖子除了爱钱，平时还喜欢捣鼓点上年头的老物件，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我见状心里已经有谱了，笑笑说，
“老蒋，你说实话，这瓶子到底是什么时代古董？”
蒋爱国却不肯说，找了个理由，说手机拍摄的图片太模糊了，自己看不清楚，还得现场拿来瞧一瞧，还假装满不在乎道，
“没准就是几个普通的烂瓶子，值不了几个钱。”
我笑了笑，说你别骗我，要真是烂瓶子，你怎么可能亲自跑这么远？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你就直说吧，如果我能说服老罗，让他把这瓶子送你，够不够驱邪的费用？
蒋爱国见蒙不了我，只好实话实说，“够，简直太够了，这瓶子光看成色，起码也是超过三百年的老物件，应该是明末清初的民窑，虽然品相差了点，保存得不够完整，可十万八万还是值的，他家有多少？你告诉老罗，我全都要了！”
我哼笑道，“人家老罗一心惦记着救女儿，可不会跟你这种死奸商做生意，直说好了，我可以找老罗商量，等事成后把这个花瓶让给你，你给句痛快话，法事到底能不能请？”
蒋爱国马上笑嘻嘻道，“那必须的，其实有没有古董花瓶都无所谓啦，你老弟都亲自开口了，我哪能不答应？”
我都懒得拆穿他，暗骂了一句臭不要脸，让姓蒋的不要磨蹭，赶紧带法师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我把这事告诉了老罗，老罗一听说家里那几个破瓶子居然这么值钱，顿时翻箱倒柜，恨不得把家翻得底朝天，连他爷爷当年用过的夜壶都搬出来了，
“秦大师，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能治好我女儿的病就行。”
我哭笑不得，说我要你家夜壶干嘛？我就要那一个花瓶，剩下的你自己好好保存，没准以后还能派上点用场，实在不行就去市场卖掉，给家里改善下环境好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我只要自己应得的那部分，那个清朝花瓶少说也值个八九万，算起来我和蒋爱国已经占了不少便宜。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蒋爱国上门了，以我对这个死胖子的了解，为了尽快搞清楚花瓶真伪，他肯定会马上买一张站票赶来。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我又接到蒋爱国电话，老小子气喘吁吁说自己快到村口了，这破地方信号差，他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拨通，让我赶紧去村口带路。
我笑嘻嘻地去了村口，本以为蒋爱国会带着法师一起过来，没想到路边只站着他一个，我顿时黑脸，走上去问道，
“老蒋，说好的带法师一起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到了？”
老小子反倒振振有词，“废话，我不得先鉴定一下那瓶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你小子看走了眼，我不是亏大了？”
“……”
我咬牙咬到腮帮子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死胖子，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老罗女儿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你狗曰的能不能讲点职业操守？人命关天啊大哥！”
蒋爱国嘟囔着嘴说，“你急个毛线啊，他女儿都重病几个月了，再拖个一两天怎么了？再说我也不能找个贵阳法师，大老远带他来凉山吧？安啦，彝族这里也有不少民间巫师，等我确定那花瓶是真的，马上就陪你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