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个名叫巴颂的年轻法师已经看出了什么,忽然伸手朝我挥了几下,嘴巴里蹦出几个古怪的字眼,说的应该是少数民族的土话,我没听懂。
见我愣在原地没动,巴颂又把眉头皱了一下,蒋爱国赶紧翻译,“叫你把人放下,还愣着干什么?”
我不敢耽误时间,急忙把老金放到了一个用干草铺成的草垛上,巴颂立刻走过来,把老金翻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我看到了老金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身上的红斑变得更多了,都连成了一片,就连脸上都是,乍一看就像被煮熟了似的,最诡异的是他整个人浮肿了起来,皮肤就像气球一样被撑大变的光滑透亮,连皮下的毛细血管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些红斑怎么越来越多……”
我紧张得流汗,发出一声惊呼,惊呼声似乎让巴颂感到了不快,抬头看了我一眼,蒋爱国赶紧走上来说,“你别吵,给他一个安静点的环境。”
我急忙闭嘴不再说什么,只见巴颂又伸出手,将手心按到了老金脑门,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默默感应什么,还很快念动起了经咒。
这些经咒声让老金感到了不适,表情痛苦不断扭动挣扎,四肢也慢慢挥动起来。
巴颂视若无睹,继续把手掌压在他脑门上,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老金挣扎了几下,慢慢又变得平静下来。
我看的一脸懵,又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到对方,急忙绕过去,扯了扯蒋爱国的袖子,很小声地说,“怎么法师都喜欢把手搭在别人脑门上?”
蒋爱国也在观察巴颂的动作,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白了我一眼,“亏你还是个见习法师呢,居然连灌顶都不知道!”
啥叫灌顶?
我更不解了,印象中这好像是一种佛教用语,难道民间的法师也懂得佛家的灌顶秘术?
蒋爱国猜到我在想什么,叹气口说,“不是你想得那样,其实灌顶就是把自身的念力融入到苦主身上,通过意念沟通,来检查他到底被下了什么咒,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啦。”
我点点头,这才不问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巴颂已经停止了念咒,用手拨弄下老金的双眼皮,看向他涣散的瞳孔,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会儿老金居然醒了,只是表情特别难受,似乎根本不认识我们,一个劲地扯着衣服大喊,“热……我好热啊,水……快给我水!”
我在旁边找了一圈,附近根本没有水,只好不知所措地对老金说:“你先忍忍啊,我这就帮你找水。”
正当我要跑去木棚后面找水时,那个年轻法师巴颂又把头抬起来,继续说了一段土话,蒋爱国马上拦下我,“不能给他喝水,不然会更难受。”
我只好停下来,手足无措地指向意思不清的老金,刚要说点什么,老金却忽然“啊”地大喊一声,直接从草垛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朝木棚后面的水缸爬去,一边爬,嘴里一边大喊,“老子难受死了,水、快给我水喝,我要水……”
蒋爱国赶紧把人按住,同时招呼我也上去帮忙,老金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双手在空中乱挥,大吼大叫,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我看着老金那么难受的样子,简直心如刀绞,这时候巴颂又把手扬起来,形成一记手刀,重重劈在老金后脑勺上,老金这才翻了个白眼,哼也不哼地趴下去,再次陷入昏迷。
我人都傻了,赶紧问蒋爱国,“老金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赶紧问问法师……”
蒋爱国也马上走到那个巴颂身边,蹲下身子,连说带比划,焦急地询问什么。
巴颂看了看地上的老金,又看了看我们,摇摇头,很小声地回应了几句,蒋爱国的表情立马变得十分错愕,还不等他继续开口,巴颂居然站起来,直接从老金身上跨过去,大踏步地走进木棚,居然摆出一副不理人的架势。
因为听不懂当地的土语,我只能干着急,对蒋爱国说,“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怎么法师现在不理人了?”
蒋爱国苦着脸说,“老弟,看来咱们这一趟来错了,巴颂说他不接这种生意。”
我大吃一惊,回头看向已经走进木棚的巴颂,发现他居然双手抱胸,重新坐了下去,还把身体靠在木棚的架子上,做出一副要打瞌睡的样子。
我心里焦急得不行,跺脚说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不是摆明了见死不救嘛!
蒋爱国满脸发苦道,“巴颂刚才说了,老金中了一种虫蛊,好像叫羊皮子母蛊,这种蛊咒倒是不难解,不过下蛊的人应该很厉害,他不想因为救人给自己招来麻烦。”
蒋爱国的话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说那怎么办?看老金这幅样子估计是撑不到天亮了,如果不能马上解咒,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蒋爱国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现在也没办法了,
“蛊咒这种东西很难解啦,而且方圆百里内,我就只认识巴颂这一个法师,他不肯帮忙,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我咬咬牙,指向那个黑漆漆的木棚,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继续求他帮忙?
蒋爱国一脸为难道,“这些民间法师性格都很孤僻,说了不想帮忙,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用。”
我恨声说,法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应该有恻隐之心,老金都这么惨了,这个巴颂为什么看得下去?
“也不能全怪巴颂,这种解咒的业务比较麻烦,很多法师就算有能力帮人解咒,也未必会接这种业务。”
蒋爱国也很急,摇摇头说,“毕竟给老金下咒的人是个厉害人物,如果巴颂替他解了咒,就相当于得罪对方,甚至还有可能结下死仇,巴颂和老金非亲非故,当然犯不上冒着大风险啦。”
“不行,我必须再求他试试!”
我都急糊涂了,也不管蒋爱国答不答应,直接推开他,大步走向巴颂所在的木棚。
进了木棚,里面的环境比外面还要黑,我看见房间里有很多木头架子,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晒干了的药草,也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用的。
巴颂就斜靠在一个木头架子旁边,半眯着眼睛打瞌睡。
我走到巴颂面前,立马蹲下去说,“哥们,我朋友现在真的很危险,求求你帮一下忙吧,只要能救他,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尽量满足。”
如果换成别的客户,我或许还不会这么着急,可老金不一样。
当初要不是他主动帮忙,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老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他治好。
巴颂似乎听懂了我的话,但却跟没听懂似的,懒洋洋地抬头瞥我一眼,继续闭上眼睛,靠在木头架子上打瞌睡。
“你……”
我都急坏了,打算伸手去推他,这时候那只大蜥蜴忽然从外面爬进来,跳到巴颂肩上,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在警告我。
这蜥蜴模样怪怪的,个头也很大,嘴里吐着蛇一样的信子,看着十分恶心,尤其是那对直勾勾的眼珠,更是让我心里发毛,迟疑着没敢动手。
这会儿蒋爱国也跟着跑进来,用力把我往外面拽,“你干什么,巴颂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你得罪了他同样不会有好果子。”
我用力推开蒋爱国,气得大骂道,“老金也是你朋友,你忍心看他就这样死吗?”
蒋爱国语塞,支支吾吾地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继续蹲在巴颂面前,好声好气地不断哀求,可无论我说什么,巴颂都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完全拿我当空气。
实在没辙了,我只好跳起来,恶狠狠地咬牙说,
“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驱邪法师,老蒋,咱们走,赶紧回贵阳找古爷想办法。”
虽然这里距离古爷隐居的地方很远,也不确定到底来不来得及,但我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可就在我拉起蒋爱国胳膊,准备转身离开木棚的时候,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巴颂反倒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还瞪大眼睛看着我。
他眼神很犀利,加上动作突然,直接把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两步说,“你……干什么?”
巴颂没有回答,乱糟糟的鸟窝头下,露出一双眯成了刀锋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了我很久,才操着一口夹生的普通话,语气沙哑地说,
“你刚才说的古爷,是谁?”
原来他听得懂汉语。
我愣了一下,心里还对他见死不救的行为有些生气,板着脸没说话。
蒋爱国是个人精,已经通过巴颂的言行猜到什么,赶紧走上前,叽里呱啦地对巴颂讲了好长一段话。
我注意到巴颂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目光一直定格在我身上,眼神也慢慢变得复杂,隔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把视线收回去,面无表情地点头,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
“好……我免费帮你们这次,完全是看在古爷的面上。”
啊?
我和蒋爱国都愣住了,不明白这家伙和古爷有什么交情,居然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不等我反应,巴颂已经重新站起来,指了指门外的老金,示意我们可以把人带进来了,还说老金身上的蛊咒很厉害,需要尽快化解,否则撑不到天亮就可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