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筠略加思忖道:“这丰田爷应该是真的疯了。”
图善满脸疑惑。
“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穆松筠信誓旦旦。
“这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操纵。”
图善问道:“怎么说?”
穆松筠用手指敲打着自己额头,说道:“如果丰田爷真的疯了,不可能还知道绞自己的辫子。”
“那有没有可能是疯之前绞的?”
穆松筠摇了摇头。
“那更无可能。丰田爷虽然嗜酒如命,但对王爷和大清还是忠心耿耿的,他断无可能触这个霉头。所以丰田爷定是被人陷害了。”
图善更是不解。
“那您说这丰田爷会得罪谁呢,会是谁陷害他呢?”
穆松筠叹了口气,
“我听说最近直隶和京畿一带许多人都被人剪了辫子,随后也都疯了,百姓们都传言这些人招走了魂魄,我猜想也许并不是丰田爷得罪了谁,而是有人想借机闹事。”
图善问道:“会吗?”
穆松筠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也说不准。”
“三爷,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哪儿?”
穆松筠道:“去看看丰田爷住的地儿吧。”
两个人坐马车来到了朝阳门内烧酒胡同。
这条胡同图善再熟悉不过了。自十六岁起他便每日到烧酒胡同的惇王府当差,从三等侍卫一直当到了头等侍卫,十多年来从未请假。在惇王府当差的老人都住在这儿附近。
马车停在了烧酒胡同的一处大杂院,穆松筠与图善下了马车。
穆松筠望着这处杂院,问道:“丰田爷平日就住在这里?”
图善点了点头。
“是呀。”
穆松筠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杂院除了丰田爷还有谁住?”
图善道:“没了。”
“没了?”
穆松筠一脸疑惑地望着图善。
“这不是个大杂院吗?怎么会只有丰田爷一个人住?”
图善点头道:“是呀,本来这是个大杂院,但丰田爷住下之后,爷担心他因为阉人的身份,被人耻笑,就将这个大杂院买下,将院中之人全部赶走了,所以这个杂院只有丰田爷一个人住。”
穆松筠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俩人正要进去看看,突然穆松筠发现了什么。
“图爷,您看这是什么?”
图善这时才发现在这院子外墙的墙皮上,有一排划痕。
图善盯着这排划痕,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丰田爷日子过得不错呀。”
穆松筠奇怪地问道:“图爷,您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这估计是哪家水铺送水留下的?”
“水铺?”
穆松筠听后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错,是水铺。”
图善信誓旦旦地说道。
自大清定鼎燕都以来,这饮水便成了京师百姓的头等大事。京城之中的水,分为甜水和苦水,其中以苦水居多。高宗乾隆年间,这京城之中许多地名与井水有关。
当时京城街巷共有水井一千二百二十八眼,其中皇城九十一眼,内城六百二十三眼,外城五百一十四眼。内城大多数地方都是数条胡同共用一眼水井。
这京城之中,井水多苦,甜水少而价高,饮用甜水者只能从远处取用,于是在京师城内便兴起了卖水与送水业。
穆松筠记得在吕东植的日记中记载,在朝阳门外四十里许有佳水,当路有两井,水极多,持桶而来者相属,或驮驴,或扁担,用辘轳而汲水,井旁小屋有守者,一桶收三钱。
穆松筠一边摸着墙上的印记,一边说道:“那这画的一道一道的到底是什么?”
图善道:“这您可有所不知了。这水铺的伙计把这水送到家中并不直接收钱,而是赊账。他们记账的方式也不使用账本,而是用白色或者灰色的砖瓦片写在欠账人家的墙上,等清了帐,再替他擦得干干净净,再欠再记。收账时,欠账者和小贩双方即按墙上的一笔笔加起来,归总,还清。”
穆松筠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对呀,图爷,这丰田爷宅子里难道没有水井吗,为何非要去水铺买水这么麻烦。”
“我猜这可能与丰田爷经常饮酒有关。”
穆松筠抬头看了一眼图善,说道:“此话怎讲?”
“这一般人家的水井,打出来的都是苦水。丰田爷经常喝酒,需要用茶醒酒,而苦水泡出来的茶醒酒效果不佳,因此这丰田爷就不惜重金也要从水铺买水。”
“原来如此。”
这时俩人发现这杂院的门并没有上锁,便推门而入。
一进入这杂院,穆松筠看到了院中满地狼藉。
破碎的茶壶、被掀翻的桌子,倒地的藤椅。在院中有一口大水缸。
“三爷,这怎么回事儿?”
“我猜想定是昨晚丰田爷在院中喝茶醒酒时不知何故发了疯,才导致这院中一片狼藉。咱们再到屋子里看看去吧。”
两个人进了屋内,发现屋内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看来昨儿晚上丰田爷确实是在院中发的疯。”
这时,穆松筠听到有人进了院子。两人赶忙出了屋来到院中。
来人头戴草帽,打着绑腿,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四只盛满水的木桶。
此人看到穆松筠和图善在院中,便说道:“二位老爷,这是田老爷的宅院不是?”
穆松筠听出这人的山东口音,感觉此人上了些年纪,倍感亲切。
“是呀老哥,这是丰田爷的宅院,敢问您是?”
“我是咱们水铺的老伙计,给田爷府上送水的。”
“哦。”
穆松筠一听来了精神,便来到了这人近前。
“老哥您是哪家水铺的伙计呀?”
“我是这朝阳门朱记水铺的伙计,平日里给田爷送水的。”
“这院中水缸里的水就是你们水铺给送的?”
“不错,都是小的挑来装满的。我们这边送水几乎没有给现钱的,都是一月一结,账目就划在墙外,我们行里管这个叫画道。田爷在我们水铺口碑甚佳,从未欠过我们水钱。敢问您二位是?”
这时图善也走了过来。
“我们是惇王府的人,田爷出了点儿事儿,我们过来看看。”
说着便绕到了这个水铺老伙计的近前,上下打量着他,盯的此人有些不自在。
穆松筠道:“这位老哥,我们有些事想跟您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