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女之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全在您自己个儿了。远的不说，就您那个大哥额尔敦，那就是个痴情的种子，因为发妻病死，最后潦倒如此，您觉得值吗？”
穆松筠摇了摇头。
“这男欢女爱之事本来就是人世间的喜事，可如果要是为此黯然神伤，岂不是舍本逐末？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天造地设，有的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穆松筠看看石玉昆，没成想此人能讲的如此通透，怪不得是京里数一数二的说书艺人。
“这人呀，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从来就没有什么两情相悦。两个人关起门来就是柴米油盐。这所有才子佳人的书讲到最后都是两人在一起就戛然而止。后面的为什么不讲了，因为没什么可讲的，这男的始乱终弃三妻四妾，女的年老色衰终日以泪洗面，人们不爱听，我们便不再讲了。”
馞馝的话再次将穆松筠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不错，我和格格的关系根本不为世俗所容，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将驸马爷推入井中。这样一来她就不会远嫁漠北，我们也可以在京城之中厮守。”
穆松筠叹了口气。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三爷您请讲。”
“倘使乌林珠格格远嫁漠北，也不耽误您和格格长相厮守。”
馞馝说道：“不错，但朋大人始终不是格格的良人，格格还是想要和德唯一阿哥在一起，况且漠北戈壁怎比得上京师繁华。”
穆松筠没想到馞馝竟然对一条性命如此冷漠，仅此而已就要杀害朋楚多尔济。
“所以您就又用美色引诱朋大人。”
馞馝冷笑道：“这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据朋大人身边友人所述，年后那几日朋大人整日精神抖擞，之前还说说他不想娶在京的格格回他们旗，可是年后那阵儿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盼着赶紧完婚回去。而且据孟爷所说，原本王爷是打算让额驸的下人住这院子里的厢房，额驸说他怕身边的人不懂规矩，不让他们住王府，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把手下都打发走了，还说他好清静，下人平时要是没有得到命令也不会在晚上叨扰他。平时他那里很早就熄灯了。若我所料不错，定是朋大人在院落与您每晚幽会。反正将来格格也要嫁到漠北，您会当格格的陪嫁丫头，提前与额驸同房也无不妥。也正是因为您额驸才改变了想法希望早日完婚回漠北。您趁着一次幽会将朋大人灌醉，推入井中，结果恰巧被德爷看见，反被德爷所胁。”
馞馝脸上露出一丝愤恨之情。
“不错，这朋大人也是个酒色之徒，根本配不上我们家格格，那晚我与他饮了不少马奶酒，将他灌醉后拖入井中，谁知却被德爷看见。这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穆松筠脸色此时也凝重了起来。
“所以您为了自己和格格的长相厮守，为了您们京城的繁华，就可以滥杀无辜。”
馞馝笑道：“你们男子哪有什么无辜，只有我们这些可怜的小女子无辜。乌林珠格格因为自己额娘是庶出，就要被王爷远嫁到漠北，她才无辜。我和格格自幼两情相悦，却因为世俗的偏见不能在一起，这才叫无辜。那个朋楚多尔济和德福都该死。德唯一阿哥一个堂堂男子汉，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靠我这个婢女杀人放火来成全他，这也能叫无辜吗？”
穆松筠顿时无话可说。
“三爷，您问了我这么久，我也想问问您，既然您早就怀疑我，为何却又要帮我和格格逃离惇王府。难道只是可怜我们不成？”
穆松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我再问您，那晚图爷是如何知晓和我在一起的是乌林珠格格的？”
穆松筠仍旧低头不语。
“所以您压根儿就没想帮我，只是想利用我在王府纵火，以报王爷囚禁之仇，我说的可对？”
穆松筠头将压得更低了。
“朋大人是我结过安达的兄弟，我不想他枉死。”
馞馝眼中再次噙满了泪水。
这时穆松筠突然想起自己在涵德园第一次见到田秃子时的情景。
据田秃子说：“她爹是咱们惇王府的厨子老袁。这老袁是保定府的，原来在直隶总督长龄大人家当厨子，烧的一手好官府菜。没事儿我俩就经常在一起喝两盅。那阵儿他把这姑娘带进府的时候这姑娘已经十三四岁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这姑娘让格格看上了，非让她当自己的丫鬟。那阵儿格格还没在王爷那儿失宠，所以呀王爷就让我当个中间人从厨师老袁那儿把他姑娘买下来。”
“不对吧，丰田爷，咱这惇王府的厨子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至于穷到卖儿卖女的程度吧。”
“您说的不错，王爷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也心里犯嘀咕呢，谁家无故愿意把女儿让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呀，他又不是王府的包衣。我当初也是硬着头把这事儿跟老袁说了，您猜怎么着？”
“他同意了？”
“岂止是同意，简直是乐开了花。我还跟他说，万一哪天王爷一高兴把她收了房，他可哭都来不及，结果老袁说不碍事儿，要是让王爷看上那是他的福分。最后王爷一看老袁这么明事理，这卖丫头的钱多给了数倍，老袁还在外面请我喝了顿酒。”
穆松筠又想起那日田秃子曾经提起过。
“不过我倒是听有人提起过，这馞馝原来在直隶老家似乎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就闹不清楚了，我觉得老袁这么着急把女儿打发到惇王府，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于是穆松筠决定解开这心中的疑惑。
“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令尊急着要将你卖入王府。”
馞馝突然笑了。
“为什么，因为我在老家丢了他的人，他不想有我这么个女儿，所以宁愿把我卖到惇王府将来给王爷当通房丫头，也不愿我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