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
“这朋大人久居漠北，整日风吹日晒的，好不如趁着年班来一回京，我们一起带朋大人去堂子里面泡个澡如何？”
穆松筠一听，心中大喜。
泡澡最为茶馆旗人喜爱，所谓早晨“皮包水”，午后就是“水包皮”。皮包水指的是茶壶，而这水包皮的去处就是澡堂。
京师中出现澡堂子最早可追溯到元代，由佛教寺院里的僧人创办，叫做“香水行”。当时凡内官皆于皇城外有堂子之佛寺内沐浴，并有专人擦澡讨赏。但这些澡堂无非是僧人洁身礼佛用。
到了前朝，朝廷专设混堂司，隶属內监二十四衙门中的四司之一，主要服务于宫廷。但京城内的澡堂已经出现，价格低廉，十分简陋，也不舒适。据传有些富贵人家喜爱去寺庙洗澡，还有伙计去搓背讨赏钱。
本朝京中各街道相继开设了各类澡堂，东城有清华园、桐园、宝泉、怡和园、松竹园，西城有裕华园、华宾园、德润园，南城有兴华园、一品香、东升平，澡堂多达上百家，尤以西直门朝阳门一带居多。
京中澡堂主要分为两派。北派澡堂子多为河北保定、定兴及河南洛阳等地人开设。室内较为简陋，也叫清水池塘，价格低廉
相比之下南派的澡堂则要高档许多。南派的澡堂子多为江南一带的富商所开设，其主顾为京中的达官显贵，也被称为官堂。这类澡堂内部装饰较为考究，除浴室外，还设有客房、茶室、麻将室、大烟室等。
穆松筠自小极爱泡澡，只是父亲过世较早，囊中羞涩，只能去价格低廉的北派澡堂。
这些澡堂内部设有三四间灰棚房间，窗子是用的油纸，内部只设深水池，水池为砌砖而成，水池延边设置长板凳，用具也为简单的木制器具，使用传统的大锅灶烧水，遇到节庆时洗澡人数众多，会增设放衣帽的竹筐。
穆松筠入职惇王府后，每月有了五两白银的进项，只需要供养家中的老太太，开销不大，便能去更为昂贵的澡堂。
这些澡堂沿墙都是高一米多的木制相连的存箱，箱门可上下启动，空时把门托上，有铁钩子可挂上，沿箱下面是宽大的长板凳，客人可坐下脱衣放在箱内，箱门上端各搭有一条粗布制的澡巾，每人有一双木制拖鞋，就可进入池塘。
许多浴池还设洗脸间，供浴客洗脸，器具皆为木制品，由木制大水柜贮冷热水，靠人力担水加水，澡客洗脸或冲洗，自己用木制水瓢在水柜中淘水，倒入木制面盆中使用，洗脸间设有木制大条凳，可放面盆。
这些澡堂大部分自凿水井，以人力汲水，注入池塘，池塘以大锅烧水，大锅与池塘相同，边洗边烧保持水温，无论闲忙，每日只供一池水，不再换水。
打定主意午后要去泡澡堂，四人在拐棒楼简单吃了些东西。由于土登扎布还有旗务在身，需要回理藩院处理，因此便先告辞了。
穆松筠、赛尚阿、朋楚多尔济三人来到了前门外杨梅竹斜街的“东升平”澡堂。
这家澡堂位于京中繁华闹市处，南边挨着八大胡同，西边是琉璃厂、东边是大栅栏。无论是驻京的蒙古王公还是来年班的蒙古大员都喜爱来这家澡堂泡澡。
这间澡堂不仅有公共盆塘，也有单间的浴池，设专门的铺位，搓澡、修脚、拔罐等师傅一应俱全。在澡堂顶层，设有单间套房，常年为江南的富商和京中的大员所包。
穆松筠三人泡完澡后，便来到了澡堂顶楼的一个单间，并请了澡堂的伙计给做了推拿。东升平的伙计手法极好，轻重缓急也拿捏得当，令三人极为舒适。
在此间隙，想到韩通此前极有可能在百顺斋与喀尔喀的使者会面，穆松筠便对这大漠以北的蒙古诸部有了好奇之心。
“驸马爷，这当初喀尔喀归顺大清之事，您可知晓”
朋楚多尔济回答道：“我们喀尔喀部地处漠北，较为闭塞，与其他蒙古各部联系较少，在大清入关前共有三个诺颜称了大汗，分别为土谢图汗、车臣汗、札萨克图汗，此为喀尔喀三部。崇德三年，喀尔喀三汗向大清献了‘九百之贡’，表示臣服。”
穆松筠顿时心生疑虑。
“这何为九白之贡？”
朋楚多尔济笑了笑。
“这是我们草原上的规矩，九白为一只白骆驼，八匹白马。”
穆松筠恍然大悟。
“所以从那时起喀尔喀各部就正式臣服我大清？”
朋楚多尔济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对于喀尔喀各部而言这九白之贡仅为权宜之计，内心并未真正臣服。在大清入关前，札萨克图汗部还曾图谋劫掠归化城，与准噶尔部结盟，针对大清朝廷。入关后，由于与摄政王多尔衮不和，已经归附大清的蒙古苏尼特部郡王腾机思率部叛清。朝廷派出了多尔衮之弟多铎远征喀尔喀，斩杀了腾机思的子孙多人，并与喀尔喀援军交战，那时喀尔喀各部与朝廷关系已相当紧张。此后喀尔喀三部迫于形势与朝廷重归于好，降为臣属。但也仅仅是名义上而已。朝廷在漠北既不能设官，也不能划分牧地，更无法号令各部属民，授予印敕。”
赛尚阿也突然来了兴趣。
“那喀尔喀三部何时真正归属我大清？”
“应该是多伦会盟以后。此前喀尔喀部与准噶尔部有着诸多恩怨，康熙二十六年，准噶尔部噶尔丹沿杭爱山攻入喀尔喀境内。我三部被打的大败，只得进入大清管辖境内。当时圣祖爷想通过会盟的方式让准噶尔与我喀尔喀各部谈判解决，并亲自下令接纳内附的喀尔喀民众，赐牧安置，发粟赈济，保留了我部诺颜的汗号，得到了我部的拥戴。”
穆松筠眉头一皱。
“这么看来喀尔喀三部归附大清也是无路可走了吧。”
朋楚多尔济笑道：“那倒也不尽然。当时我部与罗刹国也关系匪浅，经常通商贸易，互通使者，三部的大汗一直对于北上归附沙俄还是南下投清犹疑不决。”
“那最后为何选择南下投清？”
“因为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