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已然褪去,但仍旧要静养,少见风。”
王院判给裴霈诊过脉,收拾好东西,又叮嘱裴大夫人几句:“昨日放血恐伤精气,如今体虚,进补还应温和。”
裴大夫人让人给了赏银,前脚才送王院判出去,后脚门房又来报:“邱夫人递帖子来,说是带着她家几位娘子来看咱们姑娘。”
“她家七郎君来没来?”裴大夫人一个眼风飞过去。
那门房低下脑袋:“来了,说是要去寻大郎君探讨制艺。”
“请到前堂去。”裴大夫人沉吟片刻,“让大郎君也去,陪着邱七郎君好生探讨探讨。”
门房应了,裴大夫人带着漱玉一道坐在前堂安静等着。
邱夫人领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上前,裴大夫人让出西侧下首的位置,邱夫人坐了,几个脂香粉艳的女子向裴大夫人问安,裴大夫人扫了眼明显心不在焉的邱敬,不紧不慢说道:“霈姐儿今日才转醒,你们来得不巧。”
听得裴霈今日才醒过来,邱敬的腰身猛然绷直,视线忍不住往后堂那处扫,颇有些如坐针毡的味道,邱夫人看了眼不成气的儿子,说道:“既然醒了,便是合适探望,怎又说来的不巧?”
“才送走的王院判说了,如今霈姐儿身子还虚弱,见不得风,自然也就不便见外人,若是想要探望,还是再等上几日,免得她又昏沉过去,这孩子本就体弱,若是要再来一遭,怕是没了性命,便是我,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又何尝容易?”
裴大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并不多的泪水,又露出上粉都遮盖不住的乌青,邱夫人笑道:“她娘亲当年也算对不住你,你如今却还这样用心照看她,当真也是个菩萨心肠。”
“只是今儿我几个女孩惦记着霈姐儿,总怕她出什么岔子,吃不香睡不好的,千般万般缠着我跑这一趟,若是见不上面,隔着帐子说说话也好。”
邱夫人一面说话,一面若有似无看了眼邱敬,裴大夫人的目光又与她相接,她看着裴大夫人面露笑容。
“此事更是不行,霈姐儿见不得风,又哪来的精力陪着说话,若是当真关心她,还是过一阵子再来,况且马上又要碰上宫宴,今年我打算带她入宫,这孩子孝期将尽,出去露露脸,让宫中贵人看看,也是好的。”
“这意思是……要给你这侄女求一道求婚的旨意来?”
邱夫人试探着问道,裴大夫人含笑点头:“上一辈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霈姐儿是我们裴家娇养着的姑娘,事事自然都要最好,有这么一道旨意在,谅她日后的夫婿也不敢对她有什么坏心思。”
邱敬的眼神瞬间发亮,但邱夫人的表情却有些微妙:“既然如此,我就先领着这几个孽障回去,七郎,你若是还想着同裴大郎君商讨制艺,便暂且留在此地,不过如今霈姐儿身子不爽,你身为外男,也不要多留。”
邱夫人有所暗示,邱敬沉思片刻后,却道:“孩儿今日有意同裴兄多多探讨,为明年春闱做准备。”
一听这话,邱大夫人就有些难受:看来自己这个儿子是死心塌地要讨那裴家的姑娘做宗妇。
当着裴大夫人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得暂且按捺,带着几个女孩离去,裴大夫人也不同邱敬多客套,当即就让赶过来的裴江把人带走。
邱家想求取霈霈?
还早了一百年。
裴大夫人打发走邱家人,才轻手轻脚走进屋内,看着杜嬷嬷领着半夏跟青鹄两姊妹忙来忙去,便让漱玉将半夏唤出来,得知裴霈吃了些燕窝粥又熟睡,便松了口气。
“睡着就好,这几日辛苦些,等到你家姑娘好透,好生涨涨月银。”
她宽慰半夏几句,原本半夏拿的只是二等丫鬟的月例,一来是她伺候年份不到,二来本事确实也不够。
但如今裴大夫人看她如此辛苦照料,索性额外给她提起月银,转而又说起裴霈的事:“这几日煎药你与杜嬷嬷好生盯着。”
她又沉吟片刻,扫了眼已然微微打开透气的窗户:“这几日你守夜辛苦,若是要守着霈姐儿,就在暖阁休息,只管让青鹄青燕两姐妹伏侍,她们本也是霈姐儿的丫鬟,没有不做事的道理。”
半夏愣了片刻,俯首称是。
裴大夫人便带着漱玉去给裴老夫人请安,又说起裴霈如今已然好转的事,静默之后转而又道:“儿媳看着,淮南王府那小子与邱家的小七,对霈姐儿都有意思。”
“只是淮南王府那位已有家室,况且太过……”裴大夫人皱眉,有些找不到形容词,但正在把玩佛珠的裴老夫人却睁开眼,“那小子是喜欢霈姐儿不假,只是男女事要两心相通,最不济也要时时念着霈姐儿,他却独断专行,只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半分没有爱重霈姐儿的意思。”
这位老人家又叹气:“要怪也是我们来的太迟,我思来想去,原先霈姐儿就有接近利用这位世子的意思,难免多有做小伏低之举,如今身份转变,加之她原本就对那世子有些居心不良,恐怕那世子眼里看霈姐儿,还当她是全然懦弱顺从的女子,一朝反抗,自然就动了真火。”
“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包括霈姐儿自身在内,都没有去包容他这等行径的必要,况且霈姐儿也是士族贵女,万万没有随便给旁人做妾的道理,但凡不是霍家那等做派,便是家里一个庶女,也不能随便打发去做妾侍,否则在朝堂上脸往哪放?至于邱家那郎君?”
裴老夫人冷笑:“邱家本就立身不正,早几年为扶持党羽闹出舞弊案,若非如今邱相爷舍得断臂求生,哪有如今的邱家,他们家那小郎君固然是赤子心,只是也怯懦,不敢为霈姐儿稍稍出头,加之邱氏母女用心不良,这两人日后少让他们同霈姐儿相见。”
裴大夫人称是,又问道:“那位……对霈姐儿可是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