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姣并未听出邱氏言外之意,但杜妗却隐晦多看了这位世子妃娘娘一眼,却并未同陈姣说,一来是裴霈已经反击,二来是邱氏恶意不明显,言语中捉不到明确的马脚。
她抿了茶,含笑问道:“那今日世子妃娘娘来,怎没陪着世子?反倒来寻我们说话?听闻世子素来爱重世子妃,与世子妃两情相悦,不知可是我们扰了世子妃?”
邱氏按捺住心头怒意,笑盈盈道:“世子特地许我多走动,结交些新友人,日后府中宴会,也热闹,王家那个同你同名的姑娘今日也来了,不知你可要去看看?”
王妗也来了?不知如今王婉可还好?
裴霈想起那个在雪地里被罚跪的可怜姑娘。
她最近确实有听闻王家的一些事情,据说如今王妗已经开始议亲,对方是某位主簿的嫡子,两家身份并不对等,但好在那男子自己上进,已然有功名在身,求取王妗也有借助岳家的意思。
但从始至终,她都没听见太多与王婉有关的事情。
杜妗愣了片刻,旋即表情有些微妙地轻叹道:“王家娘子也来了?过后宴席自然有机会的。”
邱氏接二连三吃了软钉子,却还能维持着表面的端庄,坐在一侧的裴霈对她的养气功夫由衷赞叹。
只是这时,宋蓁却突然起身告辞,说要去见宋老太太。
几个人都不大在意这位誉王府的侍妾,便任由她领着丫鬟自行离去。
南苑这边,宋老太太翘首以待,等见着了宋蓁,好似没看见宋蓁额角青紫似的:“誉王这么久可有碰你?你要加把劲遇喜,说不准以后能当个侧妃。”
宋蓁咬着嘴唇,神情略显难堪:“誉王从那日我入府后再未来过,平日里也多留在官署,我如何能遇喜?”
她又摸了摸额角伤痕:“况且王妃娘娘性子狂躁……这阵子莫说是我,便是可儿也被打得不轻,时常整日跪经,有时还得如丫鬟般为王妃娘娘守夜,纵使有孕,怕也是留不住的,您老人家这样着急,不如想想法子与哥哥他们通气,好歹使些力气,让王爷知道我有用,这才能想法子邀宠。”
宋老太太死命用手指戳了宋蓁脑袋一下:“男人在官场上打点也是要钱的,你讨不到你那个姑母的欢心,现下陪嫁没多少,拿不出钱,你哥哥怎么往上爬?拿来的本事跟王爷说话?”
她的语气又骤然变得古怪起来:“你那姑姑未必真愿意把东西都留给那个霍家来的小蹄子,只恨你跟她不够亲近,哼,她倒是好本事,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宋蓁知道此刻没法回话,只是原本对裴二夫人为数不多的怨恨此刻也有些浓郁起来。
裴霈这边与邱氏说了些话,心底却愈发有些烦闷。
邱氏到底是蔺江陵的正妻,她若是想要利用蔺江陵,少不得与这位女子起龃龉,甚至还是她注定会对不起这位女子。
但如今她尚且未做什么,与蔺江陵原先有的接触也是未婚男女正常来往,真要说起来,邱氏在这里为难她,还不如去霍家为难霍琼。
但邱氏却偏偏抓着她不放,句句话都绵里藏针,裴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位王妃。
好在身在裴家,总有救星。
“姑娘,夫人传话来,说是宴席要开了,请您领着几位贵客去前头,午后还请了戏台班子,她请您过去先安排安排。”
漱玉撩起帘子笑盈盈的,裴霈总算松了口气,向邱氏示意后便起身要走。
“方才匆匆拜会过裴大夫人,尚且未曾好生交谈,我随你一道过去吧。”
谁知邱氏也随之起身,如附骨之疽般跟在裴霈身后,裴霈忍了忍,没说话,而是尽可能快的跟着漱玉去见了裴大夫人。
裴大夫人在她身后看见邱氏的瞬间也有些惊讶,不过却很好地掩盖住:“可是霈姐儿给世子妃找了麻烦?如今您来找我管教这个皮猴?”
邱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裴霈,那目光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让裴霈在室内都觉得有些阴冷,紧接着,她听见邱氏嗓音甜美地说道:“裴娘子很是讨人喜欢,我跟着一道过来,倒是有一件好事要与裴娘子说。”
能有什么好事?
裴霈心头警铃大作。
裴大夫人显然也知道裴霈与蔺江陵那些事,虽算不上十分逾矩,但她也从京都别家夫人口中隐约得知这位世子妃的肚肠:“这孩子没得罪世子妃就是好事,再不敢劳烦世子妃费心。”
“这算什么费心,是我家中有个弟弟,年岁同裴娘子相近,裴娘子如今还在守孝,但亲事也该筹谋起来,等孝期过了,恐怕耽误韶华,我那弟弟人品也不错,改日想请裴娘子去王府相看一二。”
裴霈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算什么,另一种处理自己的方法?
裴大夫人摇摇头:“她年纪还小,又一团孩气,性子也有些古怪,我原先未来得及好好教养,如今既然有机会,是要将她多留几年,此事就不劳世子妃烦心了。”
邱氏叹息,语气里有些若有似无的讥讽:“我那弟弟极为洁身自好,当初我想将兰锜配他做个侍妾,他还不肯,您也知道,兰锜的样貌品格,虽比不上裴娘子,却也是好的,加之又与世子有些情分,知根知底,最好不过。”
“只是先前伺候世子有些耽搁年岁,又未曾议亲,如今年纪大了,没法配个哪个管事做正妻,这才想着给我弟弟做个侍妾,日后养着,也算不辱没了。”
裴霈翘起唇角:原来这位世子妃娘娘是将她比作兰锜,一样的念想,既然没法痛快处置,就打发嫁出去,也落得个干净。
此时此刻,她终于彻底地体会到邱氏的性情。
傲慢自大,且心眼极小。
真当自己婶婶是傻子?还是认为自己这个裴姓形同虚设?
当着自家婶婶的面就敢拿她这位名门闺秀去类比如今没名没分、只能算男主人暖、床工具的兰锜?
她本人倒是不介意,就是不晓得这位世子妃做好吃挂落的准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