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世子妃说的是您家那位玉树,要配我家霈姐儿,自然是好的,不过听闻他早有婚约,如今您又说是洁身自好的弟弟,那想来便不是那位公子。”
裴大夫人含笑看着邱氏:“霈姐儿再如何不济事,也是裴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女郎,若是真要嫁,不是如今我说话轻狂,便是配那几位王爷也使得,想必世子妃不知道,淮南王妃曾有意让霈姐儿同那位平江王世子结亲。”
邱氏脸色略变了变,很显然,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倘若裴霈配的上沈照,自然也就配的起她的夫婿。
邱氏有些焦虑地想着,深吸一口气后含笑看向裴霈:“如此说来,裴娘子是早就与平江世子有婚约?我竟从未听闻,如此看来,想必当初我家世子照料裴娘子,也是念着这层情分在。”
她不甘示弱,又提裴霈当初被蔺江陵照料得以入淮南王府伴读一事:“好在是定了亲,否则再传远些,名声可不好听。”
“谁又告知世子妃,我家霈姐儿要嫁与沈世子了?”裴大夫人似乎很是不解般,“霈姐儿并未应下此事,我也曾同她说过,再过几年,为她再挑个好一些的夫婿也来得及。”
好一些,还想好到哪里去!
邱氏心底冒火,却又只得忍耐:“看来倒是我眼皮子浅了,裴娘子这般神仙人品,自然非凡夫俗子能配,不急着议亲。”
她自甘服软,贬了自家弟弟一句,裴大夫人也见好就收,含笑同她寒暄几句,便放过了这位如坐针毡的世子妃。
“我方才那般用平江世子的名声做筏,到底不美,你寻个机会解释道歉去,也休怪婶婶方才一副要为你挑得好夫婿才是好出路的口气,咱们自家关起门来自然不碍事,但若是在外,到底要合流才好。”
裴霈应好,却没多接话:当初蔺江陵救济自己的事并未大肆宣扬,蔺江陵自己想必也不想外传,邱氏今日却如此不避讳,难不成是蔺江月故意算计?亦或者这两个姑嫂合谋要坏她名声?
对此她倒是不急躁,毕竟投鼠忌器,前头到底还有个蔺江陵撑着,她急什么?
邱氏领着丫鬟匆匆离开,正要转进女宾席位前,却迎面撞见蔺江陵,看着立在阴影里面庞温和的丈夫,邱氏却有些不寒而栗:“夫君……我才同裴家娘子说过话,稍后便要开席了。”
蔺江陵微微颔首,似乎在说他晓得,紧接着又走近几步:“你同她说了些什么?”
他语气宽和,让邱氏有些捉摸不清意图,但本能的,她掩盖掉自己当着宋蓁的面提及当初自家夫君与裴霈那桩事的过程,却只说为裴霈提了亲事被拒绝。
蔺江陵唔了一声,叮嘱关怀她几句,便转身离开。
邱氏看着蔺江陵的背影,确认他远去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诸事皆毕时,已然入夜,裴霈在裴大夫人的授意下留宿在正院,漱玉同半夏一道帮她梳洗沐浴,裴霈惬意眯着眼躺在榻上,等着头发被绞干。
“今日邱氏说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裴大夫人穿着寝衣坐在裴霈身边:“成亲这种事看缘分,若是遇不见真心待自己好的郎君,不嫁也罢。”
“婶婶,您若是愿意,我倒是想说些实话与您听。”漱玉与半夏离开后,裴霈转了个身,侧卧着抬头仰望裴大夫人,“男欢、女爱于我,无异于穿肠毒药。”
裴大夫人一怔,下意识问道:“那淮南王世子呢?”
她本以为自己这位小侄女对淮南王世子在借助报仇之外,还有其他多余的情感,这样才能放弃平江王世子。
但……
裴大夫人忍不住以审慎的目光重新打量裴霈。
这样年纪的少女耽于情爱者居多,纵使未曾有少女怀春的心思,也绝无如她这般,视男女情爱如洪水猛兽。
但裴霈对裴大夫人的目光却毫无察觉:“如今淮南王世子已经娶妻,我会想法子换旁人来作为借力,绝不会去插足旁人姻缘。”
“那为何不利用平江王世子。”
裴霈下意识要说出平江王注定败落,而她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陪沈照度过数年腥风血雨的生活。
但理智拽着她,让她及时顿住言语。
变得缄默无言。
这种反应落在裴大夫人眼里,就是明晃晃地某种示意。
她叹了口气:“你的心思要你自己想清楚,霍家做的事你想着报复,本就无需借助他人。”
裴霈摇头。
她虽然已经将霍家谋害自己父母的事情以自己偶然听闻作为借口告知裴大夫人,但仍旧不放心裴家插足其中。
因为再过几年,圣人崩殂,太子登基。
霍家如今已经活下来的霍琇在今年就会成为太子妃,霍家注定要鸡犬升天,踏足皇亲国戚的范畴。
而裴家在本代并没有嫁入皇家的姑娘,虽然裴家不屑于用女子换取利益,但与天子维持裙带关系,本身就是一种替身符与位阶。
最起码,等到太子登基,霍家也算半个皇家人,裴家如果想要处置霍家,就势必要担上一个不尊皇室的罪名。
如今裴家已然有些树大招风,倘若真出了那种事,朝堂上的仇雠就会像嗅到血腥气的豺狼。
裴霈没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事情告诉裴大夫人,只是再次拒绝了裴大夫人提议,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当今天子春秋正盛,怎会只有几年寿数呢?
裴大夫人眼见劝不动,便只好暂时作罢。
她让丫鬟吹熄烛火。
裴家上下陷入一片静谧。
而淮南王府此刻还是灯火通明。
兰锜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面前高高坐着的是蔺江陵与邱氏,邱氏脸色涨红,神情难堪:“你一个丫鬟,在书房勾着主子做这等下流事,合该打死!”
她妒恨地看着兰锜身上的星点红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蔺江陵皱眉道:“哪来的书房,不过是我自己的睡房,再者兰锜本就是府中通房,此事有何不妥?”
邱氏蓦然睁大眼睛:在此之前,自己的夫婿可从未承认过兰锜是他身边人!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张罗着要把兰锜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