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栀子抬头望向病床床头那个被闲置已久的空花瓶,是啊,她那么爱花的人,一直住的地方怎么能少一束花。
何栀子刚出医院,就接到她所申请国外的进修学校破格录取的消息。
她欣喜的同时却有点担心。
只要等那边offer下来她就去国外学习调香,但是丁颜……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她不过是去进修两年,一旦学成回国她和丁颜还有干爸干妈他们就能够团聚了。
何栀子抬头望着明媚的天空,阳光温暖而耀眼,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她唇瓣轻轻勾起。
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何栀子走出疗养院,却没注意到一辆豪车停在疗养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还带着墨镜的女人的脸。
“她在这里?”叶敏摘下墨镜,抬头望向疗养院。
“是,”司机说道。
女人轻勾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她以为躲,能躲到哪里?
何栀子回来时特地去了花店里一趟,
挑选了几朵开得正艳的百合花,让店主帮忙包成花束,百合香幽静清浅,是很适合丁颜的味道。
何栀子付款之后离开花店打车去了医院,
何栀子坐在车里抬头看向窗外,一辆黑色车子从身边擦过,半开的车窗下女人戴着墨镜的脸从她的视线当中一划而过。
她皱眉,隐约觉得露出的半张脸有些眼熟,一时却没想起来是谁,她没有放在心上,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花。
丁颜如果看到这束花,应该会很开心吧。
把花束插在她的枕头旁,也许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车子停在疗养院楼下,她抱着花束下了车,走向脚步愈发轻盈。
已经是傍晚,天空呈现出火烧云残红的血色,病房外静谧沉寂,丁颜所在的病房门虚掩着,何栀子一手捧着花推门进去,里面潮气扑鼻,窗帘紧紧闭合密不透风。
丁颜总是喜欢阴暗封闭的环境,以前就是,家里门窗总是紧紧闭着,房间内昏暗的环境容易令人压抑抑郁,所以这些日子何栀子从来都不许她关上窗帘。
她轻叹一声气,走过去打开窗户通风散热。
病床上被褥凌乱,丁颜并不在床上,回南天,总是容易潮。
应该叫人换一床被子才对。
何栀子拉开窗帘,在将手中的百合花插进病床边的花瓶当中,满意地看着沾着露珠娇艳欲滴的百合在残阳下无声绽放。
“妈?”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何栀子奇怪地拧着眉,丁颜从不会在这个时候洗澡,平时也都是等她回来冲个澡然后躺下,今天这么反常?
“妈,你在里面吗?”
她疑惑地往浴室走过去,随着脚步靠近浴室内的水声依旧持续着。
何栀子试着敲门,却忽然低头看见地板上渗出的水渍,
一股凉意的感觉如毒蛇般从脚底升腾而起,她蓦地瞪大双眼,用力将门推开。
只是虚掩的门“啪”地被推开。
水就这样溢出来,浴缸水面沉沉浮浮,乌黑的发藻般缠绕弥漫在水面,隐匿之下肿胀泡发的脸苍白可怖。
这一幕如同重重一击,何栀子耳畔充斥着刺耳的嘶鸣,脑海嗡嗡作响,呆滞地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丁颜死了。
一时间她的身形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手脚躯干怎么也无法移动,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混杂着血水的水流肆意侵略、蔓延,打湿了她的裙角,如藤蔓一般将她的四周包裹,紧紧缠住,恨不得将她彻底卷入冰冷彻骨的水中,冻结窒息。
泪水无声地溢满整个眼眶,何栀子尝试着张唇,抖着唇瓣尝试着艰涩地挤出声音,却发现都得厉害,根本无法发出任何一个声音。
丁颜的尸体浸泡在水里,除了身体已经开始泛浮肿的白色,头发散乱在水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进来,皮鞋敲击地面有节律的声音,“啪嗒”一声门开了。
病床外传低沉悦耳的嗓音,目光率先落在夕阳下的那几株百合上,微微挑眉:
“今天怎么想起来送花?”
靳言商转过身,注意到转角处浴室旁边地上的一片衣角。
忽然感觉到隐约的不对劲,靳言商疾步走过去,看到浴室那一幕靳言商瞳孔倏尔收缩。
“靳言商……”
何栀子终于恢复神智,伸手握着水池沿的栏杆,哽咽的声音凄惶颤抖,“我妈……”
但很快反应过来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将何栀子眼睛盖住。
“闭上眼。”
命令式的口吻脱口而出,感觉到紧压着双眼的温热掌心,何栀子睫毛狠颤,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滚落,她听话地闭上眼睛,只剩下颤抖的睫毛泄露出她此刻的情绪。
医生和警察迅速赶到,将何栀子与靳言商隔绝开,何栀子闻到刺鼻的酒精味,心中更加慌张,拼命挣扎。
她想睁开眼,但眼睛被靳言商牢牢捂住,只剩下模糊的泪水。
遗体被移走时何栀子狠狠甩开靳言商的手扑上去:“妈!”
将她将她拦住,何栀子疯狂挣扎。
她想睁开眼,但眼睛被靳言商牢牢捂住,只剩下模糊的泪水。
被告知死后丁颜遗体被移走时何栀子狠狠甩开靳言商的手扑上去:“妈!”
靳言商将她拦住,何栀子疯狂挣扎。
“别碰我——”
何栀子撕裂般哭泣,她想去找警察,想跟着一块儿把母亲运出殡仪馆。
但是她的手被人强行掰开,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腰肢,将她拥入胸膛,另一只手掌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看着我!”
她怔怔抬头,眼前是男人深邃锐利的五官,高挺的鼻梁,薄削紧抿的嘴唇,眼睛是漆黑浓烈的墨色,像是千万年化不尽的坚冰,让人望而生畏。
“我在,还有我陪着你。”
眼泪朦胧的视野中,是靳言商棱角分明的下颌,这句话让她怔了许久。
眼眶里布满血丝,布满泪痕的脸颊看上去煞白可怜。
靳言商沉重的心凛然而下,将她紧紧扣进怀里,感受到她剧烈颤抖的身体。
男人的手臂很宽阔温暖,似乎给予她安全感。
他们两个人都湿漉漉的,一起跌倒,一起被警察扶起来,靳言商的衬衫湿了,何栀子却因为刚才那番激烈的挣扎,整个衣服都黏在身上,湿淋淋地贴在肌肤上。
他俯首贴在何栀子肩窝处,嗅到淡淡属于她的馨香。
何栀子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她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最后死死抓着他的衣襟,脸颊埋在他的胸膛上,低哑哽咽:
“靳言商……我好怕。”
怎么会突然这样?
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切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白天她才从丁颜那里出来,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为什么,再一次丢下她?
靳言商轻抚她柔软的短发,“我知道。”
他低沉磁性的声线让她安定下来,她吸吸鼻子,努力调整呼吸。
靳言商搂住她,轻柔地拍打着她单薄瘦弱的背部,“我在。”
他的声线磁性醇厚,带着安抚的魔力。
何栀子缓缓闭上眼睛,心脏的位置跳动得越来越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