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楼下熄火，靳言商转过头，何栀子侧首躺在副驾驶，已经睡了过去。
靳言商小心翼翼替她擦拭干净身上的雨水，将湿透了的衣服扔掉，拿来干燥柔软的睡衣让她换上。
何栀子躺在床上眼角的泪痕未干，她的双腿蜷缩起来，将脑袋藏在膝盖里，只留一截雪白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像极了被抛弃的婴孩。
“别走！”
她的头发湿透贴在额际，眼神茫然无措，靳言商看着她，心里有些难以抑制的痛楚。
靳言商微微一怔，仿佛看到了许多年以前那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女孩。
良久，他低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怕，我在这。”
紧拽着的手稍稍松开，靳言商始终握着她的手心，何栀子才闭上眼重新睡过去。
靳言商起身将灯关了，卧室陷入黑暗，只余窗外闪烁的霓虹照射进来，在他们中央投下斑驳的影子。
夜渐渐深了，靳言商守在何栀子身边没离开过半步，直到她睡熟了才松开手起身。
何栀子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纷繁复杂，她看见了许多画面。
她和丁颜一起生活、第一次见到靳父靳母、和靳言商吵闹……很多很多,她记忆中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在这一场梦里出现。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枕着靳言商的大腿。
他睡得正熟，呼吸平稳，剑眉轻蹙，英俊立体的面容看上去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他的鼻子挺拔秀逸，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
何栀子呆呆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抚上他高挺的鼻梁，一遍遍描绘，仿佛要把它记在心底。
“别闹。”
蓦地响起清冷磁性的男音，吓了何栀子一大跳，手指猛地往回缩。
靳言商睁开双眸，捉住她退缩的手看着她。
被当场抓包，何栀子尴尬地从他手里抽回手，坐起身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这个时候他应该要去公司才对。
“昨天晚上说让我不要走的是你，到了早上就赶人走的也是你？”
他语气淡淡，却说得理所当然，何栀子正想反驳自己没有，匆忙翻身坐起来，低头看向身上换过的睡衣，再次噎住，不敢与他四目相对，抿了抿嘴角：“那你就多呆会儿吧，我走了。”
说完迅速收拾家走出卧室，看着狼狈逃窜的背影，靳言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他没有急着起身，等到何栀子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之后，靳言商叫住她。
何栀子站在玄关处，转过头，“今晚爸妈在家里等我们吃团圆饭，下午六点我接你。”
何栀子微微一怔，忽然想起来，这么快就到中秋了。
何栀子去何家后不久就出了国，中秋再也没有和靳家过过，甚至连节日的意义都忘记了。
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公寓门口，男人靠在车旁抽烟，颓唐的眼角余光瞥见一辆车疾驰而过，车牌号码有几分眼熟，随即他便收回视线。
唇瓣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果然……
他掐灭烟头，将烟蒂按在脚底碾碎，转身朝远处走去。
何栀子拿到了吴总的合同书，这让公司里的人都没有想到。
何栀子走进何文德办公室，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旁看着什么，握着的手隐隐发抖，看到何栀子走进来时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抽屉里，抬头道：
“来了。”
“这是吴总亲手签的合同。”
何文德知道那个吴总的为人，不是没迎合他的口味往他身边塞过女人，但该占的便宜占了，却没让人捞到半点好处。
何栀子能拿到合同，肯定是使了不一般的手段。
当何文德旁敲侧击委婉地提出她是怎么拿下吴总的时候何栀子只是说：“您上次答应我，主要我拿到这个项目，您就那我调去研发部，还算数吗？”
“自然算数，不过如果能留在总部，你不愿意？”
“嗯，爸，我想去研发部。”
他欲言又止，他确实答应过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何栀子拿下项目，他就将她调去研发部，但她在公司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何文德觉得去了技术部是埋没了她的能力，不过不管如何，既然答应了自己在说话这方面还是得有威信。
于是他思量再三道：“你先去试试吧，要是觉得不适应，我再把你调回来。”
“谢谢爸。”
何栀子得到了满意地回复，正要退出办公室，就听何文德叫住她，“今天中秋，妍妍在国外回来不了，你呢？”
何文德这些年苍老了不少，沟壑的眼尾褶皱纵横，看向何栀子的眼里有期待，言下之意当然是期待她能回去一同过中秋。
何栀子轻抿嘴唇，说道,“爸，我刚调去研发部肯定还有很多事要适应，我先过去了。”
避而不回答，已经回答了他的话。
何文德不禁失望，却也只好说好。
“我是想一家人好久没有好好过一个中秋了，今晚好好一起吃顿饭，而且……我也有事要宣布。”
何栀子脚步微顿，何文德会这么说，说明他现在已经对自己的看法有所转变。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矫揉造作，应该顺杆爬，去讨好他，这样在叶敏面前才能有胜算。
何栀子说道：“有时间的话，我就回来。”
“好，好。”
何文德像是放松了许多，连着说了两声好，何栀子不禁握紧了手指，什么也没再说走出办公室。
几个员工在盥洗室聊着天，就八卦到了何栀子拿下项目的事，有知道小道消息的人芬说道：
“你们听说了吗？上次一直拿不下的如家那个项目,何经理一晚上就把吴总拿下了。”
“是啊，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
“你可别忘了，吴总最喜欢什么？要能拿下吴总，除了那点子交易还能有什么，我看她是想赢夫人想疯了。”
有人见到何栀子走进来的身影，赶紧咳嗽提醒。
那个喋喋不休说着的女员工还在继续，一转身撞见何栀子阴沉沉的表情，瞬间噤了声，干巴巴地笑着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