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刘兄,帮我看看。”
紧赶慢赶,两炷香之后秦然终于回到了刘氏医馆,趁着没人再来看病,他悄悄招呼刘咏缘到后院之中。
后者满脸疑惑,今天秦然出去他是知道的,可怎么回来了就变了副样子,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到了住处,秦然将人拉进屋子,然后关上房门,不等对方开口,就主动解释说:“事情紧急,不便多说。刘兄,我怀疑自己被人下了迷药之类的东西,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
刘咏缘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听见好友疑似被下药,脸色也是微变,赶紧坐下来吩咐道:“好,把手伸出来,我先替你把脉。”
点点头,秦然将左手放在桌上,他三指落于手腕处,微微按压,不时点动。
过了几息后,刘咏缘奇怪地收回手,说道:“没有啊,从脉象上看秦兄你一切正常,内息强壮有力,没有丝毫异常。”
“不对,我今天在外面莫名睡着了……”
秦然将今天的事情简单概述了一下,重点在于船上昏睡过去,以及对寇娘难以自抑的靠近,这些都是极其不正常的。
可刘咏缘听完神色更加古怪,说道:“我早前就听闻寇娘对付男人颇有手段,没有哪个男的不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拿之前的宋柳来说,他身为宋氏漕运的大当家,不也是被寇娘妥妥拿下,每月白花花的五百零银子都砸进了花柳巷,啧啧啧……”
这时他再看秦然,发现他也是一表人才,长相俊俏,便半开玩笑道:“秦兄你也是男子,还是个美男子,有那方面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吧,他没听明白。
秦然有些无语,只能稍微透露说:“刘兄,其他人或许会着了寇娘的道,但我不会,因为她跟我过来调查的事情有关。”
闻言刘咏缘立马收敛起打趣,神情认真,他没想到除了宋柳,竟然一个娼妓也有关联,禁不住问:“那她是不是和宋柳……”
摇摇头,秦然沉声道:“其他的我不便多说,总之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不对劲,直到现在我仍还觉得别扭,就好像身体里面有什么异物在。”
“好,我明白了,你等我一下。”
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刘咏缘当然也非常重视,吩咐一句后就出去了。
没多久他就去而复返,手上多了只木匣子,在秦然旁边坐下后打开,里面是数十根插在白带上的细小银针。
秦然对正经的医术一窍不通,看得新奇,问道:“刘兄,这是?”
“啊,这是我家祖传的一套银针,还有五十神针法,里面刚好有一针可以查探以及逼出人体中的任何毒素,可以为你一试。”
他的话让秦然来了精神,立马坐直身子,迫不及待道:“甚好,那来吧。”
这反应让刘咏缘眼角直跳,无奈道:“秦兄,我话没有说完。虽然五十神针法是我家祖传针法,但我也很少用。一来是非常耗神,我只能勉强用出一针,二来风险很高,稍有不慎就可能非死即伤,尤其是我要给你施展的‘觅幽’针法。”
“这样么,哪怕是以你如此高超的医术也很难做到?”秦然有些心惊,却不是害怕出现意外,而是这五十神针法真有这么玄乎?
这下轮到刘咏缘苦笑,没有立刻解释这个问题,而是没来由地说起孔子作《易》系辞传的事。
“秦兄,春秋时圣人孔子曾为《易》作传,阐述他读《易》的心得以及对《易》的解释,历来为后人所追捧研究。其中有言‘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原意是说用蓍草来推演天地时,要取五十根,然而实际只用到四十九,隐去一根作为天地之源,变化之数,使后面推演始终留有一线余地。”
“然而我家针法有五十针,穷尽了针法上所有变化,虽然可以应对所有的病症,但也堵死了再有变化的可能。天地之大,以前我们认为世间不过万万里广,如今洋人飘洋过海来到大清,始知这方天地远比古人认为得广阔无比。”
“我有次北上京城,听见洋人称我们脚踩的地方叫‘地球’,地球之外更加无垠没有尽头,因而世上的变化又怎可能早就被窥探完全呢?以后如果出现新的疾病,所谓五十神针,恐怕也难以治疗。这就是它的缺点所在,太死板了,从一开始就不留余地,完全窃取了大道,舍去了变化的可能。于是只能一板一眼地按照它的轨迹行针,稍有不慎就会失败,遭到反噬。”
刘咏缘的声音逐渐变得深沉,充满感慨,继续说:“我还记得从小祖父,我父亲就跟我说,创出这套针法的远祖在完成第五十针不久后便去世身亡了,传言就是因为他太过贪心,硬要让最后一变确定显现,遭到了上天的惩罚。”
这些话太过震撼,让秦然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他万万没想到,一套针法竟也能与《易》有关联,切合后者的道理。
不过秦然以前也听说过,《易》博大精深,具体是谁而作都还没有完全确定,只是有几个传说,为其作的传,辞历朝历代也更是汗牛充栋。
其中又要数孔圣人的最为出名了。
“那,第五十针叫什么?”鬼使神差地,秦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只是刚说出来就后悔了,毕竟是刘兄祖宗的最后一针,“当我没说。”
刘咏缘轻轻一笑,摇头说道:“无妨,这些都是陈芝麻的事情了。第五十针,远祖为其命名叫‘神隐’,他离世前要求后人永远也不能使用这一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甚至他还把神隐带进墓中,具体的针法根本没有留下来。”
“所以如今的五十神针法实际上只有四十九针,这或许也算是远祖为后人留下的微末生机吧,虽然已经木已成舟,但只要永远不去使用神隐,就可能再次觅得变化。”
说完,刘咏缘看向有些木然的秦然,打趣道:“说了这么多,秦兄还愿意我为你施针吗?”
后者回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答一个字: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