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秦公子,醒醒……”
轻柔又略带丝焦急的声音在秦然耳边逐渐清晰起来。
他无力地眨了眨眼,定神看去,一张精致的面庞上挂着担忧,正是蔻娘。
再看周围,发现他正靠在船壁上,蔻娘正跪坐在身前不住打量自己。
她见秦然醒了,焦急变为欣喜,长舒口气,欢喜说道:“秦公子,你终于醒了。”
这下秦然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心里大为惊骇,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睡着,或者叫昏迷的。
“我,这是怎么了?”
他撑着案桌想要站起来,却感到手上无力,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倒下去。
好在蔻娘及时用手搀扶住他,惊呼道:“公子小心!”
晃了晃脑袋,秦然将无力驱逐殆尽,熟悉的感觉终于再次回来,坐正了身子。
接过蔻娘送来的茶杯,里面的水还是热的,喝下之后,一股暖流温润全身,将精神上的迷糊彻底消散。
他面露迷惑,问:“我,怎么睡着了?”
这话让蔻娘也稍睁大眼睛,同样奇怪道:“奴家也不知道,刚才陈伯故事刚讲到末尾,就看见你靠在船上睡着了,我们不知道你只是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只得不断喊你,可你就是不醒。奴家还以为,以为公子……”
说到最后,蔻娘泪眼婆娑,拿出丝帕一滴一滴擦拭,清晰的言语转为低声抽泣,脸上妆容都花了,那样子当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这不就连秦然竟然也心生一丝柔软,伸出手想要去安慰,却立马惊觉这不是自己做得出来的事。
可手伸在半空中停下很怪,而且戏也要接着演,于是他索性落在美人的瘦肩,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莫怕,蔻娘,许是近日操劳了些,听故事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然而蔻娘却是直接抓住了秦然想要收回去的手,包在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掌中,情真意切地说:“秦公子没事就好,我们现在回程,不游船了。”
她神情真挚极了,若不是秦然那晚魂灵离体,亲眼看见宋柳喊她长老,那就信了她的话。
真是个戏精,当什么娼妓,去戏曲班唱戏多好。
心里暗暗评说,表面上秦然则是拒绝道:“那怎么行,不可因为在下扰了蔻娘的雅兴,我没事的,你不必多虑。”
可蔻娘不愿意冒险,坚持说:“嗯~秦公子的身体要紧,游船什么时候都可以。”
“年轻人,身体不行啊,记得节制。”
这时船尾的陈伯传来一道提醒,带着些许的戏谑和调侃。
他知道蔻娘的身份,就以为秦然是个不知节俭的睡客,晚上累着了,白天才会睡过去。
一句话把两人都说得一愣,对视之后,蔻娘赶忙松开手,错开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低头不语,耳尖却是通红。
秦然嘴角抽了两下,懒得反驳,而是终于问起此行的正事:“蔻娘,之前我与宋柳宋兄有过几面之缘,之前与陆妈妈闲聊时,提及他失踪了,你可有什么头绪?”
闻言蔻娘抬头看他,却又很快垂下,低迷道:“柳郎……宋公子他……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突然说有什么急事要出城去办,后来就一直没有回来,杳无音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编,继续编。
秦然心里冷笑,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透露的,但他之所以仍然要过来问一趟,是为了印证心中的一个猜想。
“哦……”他作出恍然明白的样子,亲自为其沏了茶,“蔻娘到底是美,宋兄与我说起你也是赞不绝口,称为你花钱无数,他有提及自己是做漕运生意的,正好我近期有几批货需要出城,蔻娘是否知道他家漕运叫什么名字?”
蔻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没有怀疑秦然的动机,如实回答说:“宋公子家里世代做的都是漕运生意,就在城东,叫宋氏漕运。只是可惜他乃家中独子,父母又早早离世,他一失踪便群龙无首,生意就被对家绍运漕帮一点点蚕食。”
“啊,对了,好像最近绍运漕帮的帮主会亲自过来,说是要把宋氏漕运彻底收购。”
“哦,这么说绍运漕帮的帮主不在城里?”秦然来了兴趣,好奇道。
蔻娘手捧着茶杯小口抿茶的样子真是乖巧又迷人。
秦然甩了甩脑袋,冷汗微冒,自从见到了她,自己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一定被下了手脚,包括刚才的昏睡。
“她不在这里。”蔻娘摇摇头,冲他眨眨桃花眼,解释说,“绍运漕帮的经营主要在绍兴那边,德清县是他们新建起来的,一直都在抢宋氏的生意,不过以前有宋柳在,根本抢不过,如今……”
话没有说出口,但秦然明白她的意思。
绍运漕帮,记得钱真人跟踪的莲花会,目的地也是绍兴,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此时已经到了岸边,不好再问。
于是他先行沿着入水的石梯上岸,然后伸出手臂,让蔻娘搭住踏步上来。
临走前,她还向陈伯告别。
后者吐出两圈烟雾,笑着挥手说:“好啊,寇丫头你可算是上去了。以前你一个人在我这小破船上留宿,害得我在上面整晚也睡不着。”
“陈伯。”蔻娘语气嗔媚,脸色羞答答的,“秦公子还在,您怎么能这般说我呢。”
“哈哈哈哈!去吧去吧。”
陈伯畅快地挥挥手,便驱船离开了。
此时黄昏将至,两人没再乘船,而是步行回了花柳巷,将要分别。
蔻娘已经重新戴好斗笠面纱,朦胧之间语音轻柔:“秦公子,奴家今日能认识你,真是一大幸事。”
然而秦公子一刻也不想多待,他回应道:“我也是,早就听闻蔻娘眼光甚高,平常人难以入眼,在下第一面就能得蔻娘欣赏,不胜荣幸。只是天色已晚,不能再处,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
岂料蔻娘眼前一亮,连忙邀请道:“既然如此,明日如何?奴家想去城郊看看,若是有秦公子相伴,再好不过了。”
“……”秦然一愣,客套话而已,她还当真了,“可以,美人邀请,哪有相拒之理。”
“那,明天还是辰时。”
“嗯,还是辰时。”
秦然爽快答应后转身离开,只是背身过去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要赶回医馆,先找刘咏缘给自己看看,有没有被下了药。
而蔻娘站在巷口,目送他离开,柔情款款,情却也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