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城隍爷他们有什么问题吗，刚才在庙里我完全没看出来。”
回到来福客栈，秦然魂灵归体，李四喂给他一杯水后，有些迷惑。
按恩人的说法，那城隍庙一定有问题，可去那里一趟，无论是城隍爷还是崔判官，给他的感觉都和临安那边并无太大差别。
秦然眉头紧锁，说道：“先不谈其他阴差，那城隍爷一定有问题，很可能是假冒的。”
“恩人何出此言？”李四坐在他对面，眼神专注。
“这边的城隍爷姓齐，与我们的陈城隍算是周边交情较深的两位，原因就是他们生前有师生关系。以前陈城隍会试时，齐城隍是他的主考官，有提携之情。”
此话一出，李四瞪大了眼睛，很快就想到什么，忙道：“所以齐城隍不可能喊陈城隍作老陈，这样是岔了辈分。”
“对。”秦然轻微点头，目光深邃，“而且就算按上任城隍的日子来讲，齐城隍也是比较长的那位。更重要的是，小时候我被带去参加过陈城隍的生宴，远远见过他和齐城隍交谈，言语之间称呼的是‘小陈’，或是直呼其名，断没有叫‘老陈’的时候。”
他的话让李四心下发颤，语气逡巡着说：“那，那城隍果真就有问题了。可倘若他的是假的，那真城隍爷在哪，其他阴差难道都没有发现吗？还有他说一直有派鬼到城里来，那又怎么会没发现史学民呢，莫非他真有什么隐秘？”
这些问题秦然一个都回答不了，因为他现在也摸不清到底是什么状况。
若说城隍庙里的那些鬼神是假的，当时崔判官查记录的样子却毫无破绽，与他在临安县见过的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假的，那难道齐城隍口中的那声“老陈”是因为一时疏忽？
这个理由秦然无法说服自己，多年来的称呼早已成为根深蒂固的习惯了，脱口就能说对，怎么可能因为疏忽而说错。
“把史学民放出来。”
李四照做，秀才出来后，一脸茫然，显然没有听见刚才两人的对话。
这还要归功于秦然装魂的葫芦能够随意控制里面的鬼能不能看见听见外面的事物。
“我问你，关于自己，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说的？”秦然沉声发问，目光紧紧盯着他。
史学民突然被这样问，一时怔住，直到看见李四不善的眼神和秦然凝重的表情，才赶紧行礼回答说：“没有没有，两位大师，我此前交代的就是全部了，没有半点隐瞒。”
他话音刚落，李四便指着他呵斥道：“胡说！我且问你，是不是身上藏着什么法器，能隐藏自己，叫阴差找不到你？”
“啊？”史学民极其不解地发出疑惑，“大师，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溺死鬼，死后也从未离开过那方寸之地，到哪里去找一个法器来藏起自己呢？”
“你……”
“好了，李四。”秦然能听出来他没有撒谎，再这样问下去就只会浪费时间，“你之前说在河里闻到一股微弱的古怪气味，知道它是从哪里飘来的吗？”
没有再追问上个问题让史学民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好像是从上游过来的，也就是城中央无底潭那个方向。”
无底潭。
这无底潭是南条河流经德清县城中央时形成的一个深不见底的潭水，南条河由北流入无底潭，转而向东西南三个方向流出。
如果气味来自无底潭，那就不只是城西支河会受影响，东南也不可避免。
最关键的是，这三条河流可不止在城里，而是会延伸至城外，浇灌农田，最后汇入运河。
因此若是无底潭出了问题，那整个浙北都有可能出事。
史学民察觉到的气味又能勾起心中的冲动，这定然是场人祸。
可他之前去看过河流，并没有闻到什么可疑的气味，或许只会影响到阴魂？
那释放气味的人意欲何为？
控制整个德清县乃至浙北的阴司吗？
去了一趟城隍庙，非但没有解决任何一个问题，反而出现了更多的疑惑。
秦然觉得，所有的这些谜团都是被一条线绑着的，都存在隐形的关联。
可麻烦的是，现在他做什么都不方便，身边除了李四就没有再能完全相信的人，行动非常受限。
唉，也不知道钱真人那边如何了。
“恩人？”
李四见到他神色莫名变幻，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焦急。
自从他跟随以来，就从来没见过恩人如此苦恼，林琅轻松打败，赵小姐的事，虎伥活佛也是不在话下。
就连去了余杭县，也是云淡风轻的。
可自己来到德清县后，恩人的脸上便始终带着丝忧虑，原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暗沉了。
“呵，我没事。”秦然呼出一口气，待在原地想太多也无济于事，总要行动起来，“好了，忙活了一夜，歇下吧，等消息来。”
……
杭州巡府，按察使梁静松房内。
他与一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女子入座，并且还主动为其倒茶。
只见这女子长发高束，青铜为簪，光洁的额头戴着一条抹额，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脖肩间套上一间披风，上半身不过半套一张白布，紧紧盖住右肩，里面就是裸露的如前朝合欢襟的抹胸，左肩到臂膀上有金色的符箓。
她腿上平放一把环首刀，目视前方，冷艳绝俗，让人望而却步。
梁静松将茶递过去，客气笑道：“事阴郎远道而来，辛苦了。”
要说他为什么对这看上去不过花信年华的女人这样礼貌，前阵子巡抚将王万里的案子又报了上去，很快皇帝就下了朱批。
……玩忽职守，纵恶养奸，不意使王万里林琅此等不容之枭，獐虺蝮酖，潜毒一至于此……
字里行间全是对他们到现在才发现王万里，林琅这些人的失望和愤怒，于是皇帝一边下令他们赶紧查破案子，又派发了一位钦天监的事阴郎过来办案。
也就是眼前这位女子，虹影。
面对梁静松的茶水，她头也不动地抬手挡掉了，略显英气的声色回绝道：“茶水就不必了，先讲讲现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