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炼师,这个人的长相你可还记得。”
在秦然二人前面的小船上,钱妙真望着运河上来来往往的漕运商船,声音如水。
缩在船舱角落的王万里摇摇头,他说:“回真人的话,那刘炼师与我相处时一直带着白色假面,看不见样貌。只是从身高和嗓音还有脑后的发辫判断出他是个男的。”
“一个月前,有只老鼠翻墙试图潜入你家,当时追他的那只大猫是你变的。”
陈述的语气没有丝毫疑问,王万里这回点头,回答说:“是,也是刘炼师传授的法术,只需念上一段咒语,就可让自己变成猫。”
在这之后钱妙真不再说话,目光沉沉,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
半个时辰后,一行四人驶入德清县城外的南条河,这条河穿过四面城墙,流经县城,最终汇入太湖,一条支流汇入运河。
眼看到了会面的目的地,钱妙真起身准备离开,再一次向王万里嘱咐道:“记住,还是像往常一样接头,不要露出破绽,这是你赎罪的最好时机。”
“万里谨遵真人敕令。”
王万里双膝跪地,向她埋头膜拜,等再抬起头时,对方却已经不见了。
冬季寒冷,返乡的人络绎不绝,岸边杨柳依依,酒家众多,专为往来异客商人歇脚所需。
钱妙真,秦然和屈向明聚在一处店家中,此时正值晌午,便各自点了一碗白面,加了鸡蛋和碎肉浇头。
距离王万里和莲花会的人约定的未末申初还有一个时辰。
钱妙真见屈向明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万里,不由得筷子尾磕了磕木桌,提醒道:“不要一直看,容易暴露。表现得自然点,看看四周,扯话闲聊,途中偶尔看一眼就行。”
听见这话,屈向明慢慢收回目光,随即向秦然说道:“秦兄弟,你过来已经多日,临安县那边不要紧吧。”
后者摇摇头,轻声说:“怪异之事也不该天天有,少我一个没事。”
“根据按察使的意思,等下接头后,秦然你跟着过来接头的人,一定要隐秘,如遇危险立即用我给你的遁符。”
钱妙真小口微张,品尝着面食,甚至还自行加起调料,言行谈吐完全不像是在说要紧之事。
秦然以前在那些志怪集子里看过一些对修炼的描述,说是要清空腹内污秽,以风和水为食,这样才能使身体净空,利于修行。
可现在钱妙真这般进食的样子,完全背道而驰。
或许,这就是已经得道的仙人和正在求道之人的区别吧。
“向明,你就与我监视王万里。等去绍兴路过余杭时,你就先回去吧。”
此话让屈向明赶忙吞下面,刚张口还没出声就被她抬手打断:“向明,你夫人好不容易有喜,又受了惊吓,正是需要你陪的时候,莫要顾此失彼。”
屈向明微微愣了下,然后默然点头。
钱妙真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看就是对此类事情精通的老手,秦然颇为佩服。
按察使那边下来的命令,是不要伸张此事,暗中跟踪,直至查出幕后黑手莲花会。
又下令让了解情况的秦然和钱妙真两人负责具体事宜。
当秦然从知县刘僖那知道这事时感到非常疑惑,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他们两个平头百姓合适吗?
那般庞大的巡抚衙门难道没有得力能手可以胜任此事?
对此他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哎,有人,河里有人!”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接着又是几声惶恐惊讶的叫声。
这立刻吸引了路上行人的注意,秦然他们三人也不例外,扭头向河里看去。
只见竟然有一具赤裸身体的女子漂浮在河面上,从县城水门方向顺流而下,慢慢接近众人。
“快,快救人!”
“快救人,用竹竿把她撑住,划到岸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周围的群众第一反应还是先把人救上来。
又是水上船家用木杆子挡住女子,把她往岸边撑,又是有人不顾寒冷,脱了外衣就往水里跳。
于是很快就把女子带上了水岸,恰巧是秦然他们这边。
捞人上来的是个善水的渔民,将人放在湿润的草地上,就赶紧用先前脱下的衣服盖住女子的胴体,自己则是浑身湿透了。
有人便赶紧把他拉走,催促道:“快,去火炉子那烤烤,别着凉了。”
而那具一动不动的女身瞬间就被人围住,不知是什么情况。
秦然三人互看一眼,随即钱妙真让屈向明留在原地继续看着王万里,她和秦然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死了,死了!身子冷得像冰块,浑身僵硬。”
两人刚过去,不知是谁颤抖着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围观的人又被吓得散开,正好将女尸映入秦然他们眼中。
女子桃李年华,头发摊散一地,面颊浮肿发白,明显是在水里泡的,却两眼死死瞪大,似乎心有不甘。
亡魂已经不在,应该是被本地城隍带走了,说明这女子死了至少有一天。
秦然目光只是略微一扫,便知道剩下只有一具躯壳了。
“我来看看。”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秦然转身看去,比他还好看上几分的男子正迈步朝女尸走去。
“是刘大善人来了!”
“刘大善人!”
“刘大善人来了,这女子有救了!”
围观看客中有认识来者的,立马高声叫喊,还说女尸有救。
不明就理的人便问道:“这刘大善人是何许人也,他来了就能让人死而复生?”
“嗨,您是外地来的吧,刘善人在我们德清县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接济贫苦百姓,可怜乞丐,还有一手妙手回春的绝世医术。曾经啊,我亲眼看见他把一位刚死去的老太太救活了呢!”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奇?”
旁人正说话间,刘善人已经走到女尸跟前蹲下,把脉探鼻息,打开嘴巴观察,又看了看浮肿脸部和露出衣外的腿脚。
然后他站起身,向众人说道:“鼻子舌根处有水草泥沙,指甲缝中也有,而且尸体上处处有淡色红斑,可以断定是溺死而亡的,死了应该有两天。”
秦然惊讶这人看着年轻,想不到还有当仵作的能力。
而众人则是立马信了他的说法,又议论起来。
“死了两天?我这两天都在河上,没看见过有死人啊。”
“脸肿成这个样子,也认不出来样貌了,不知道是不是城里的人。”
“这,刘善人,她还有救吗?”
刘善人俊俏的面容微微笑起来,真有几分男生女相的意味,自信说道:“有法子。诸位可有毛笔和一块鸡嗉?”
“有有有!”
闻言立马有几个人跑到路边,从自己随身物品中拿出东西来,正是两根毛笔,三块鸡嗉。
“不用这么多,各自一个便可。”
刘善人笑了笑,拿过毛笔后把笔头拔掉,只流笔管,随即将鸡嗉套上去并掏出细针在上面炸扎了一个小孔。
做完这些后,他又朝大家说:“接下来的事我不太方便,需要请一位女子上前将这笔管插入尸体的肛门中,把鸡嗉扯出来,对着笔管用力吹气三次,就能救活。”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子都有些犹豫,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别人那个部位吹气,有伤风化。
但到底存在没那么多顾虑的农妇,挽起袖子边上前边说:“我来。”
走到近处,她从刘善人手里结果笔管,毫不避讳地翻过女尸身体,让其趴着,然后停下来喊道:“来几个男的围成一圈!”
这点事还是可以做的,于是立马就有是个人走上前背对着,把农妇和女尸围得密不透风。
其他围观的人无声张望,只听得里面传出吹气的声音。
一下。
两下。
三下。
农妇吹完将女尸翻过身,伸手去探口鼻,惊喜道:“有气了!有气了!”
而秦然也分明看见,有只和女尸长相相似的女鬼从城里飘出来,进入了尸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