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然,与你无冤无仇,却来害我。若是有苦衷,可以说出来,我可替你告明冤情。”
半夜三更,屋里无灯,秦然直起上半身坐在床上。
床尾站着有个十多岁大的男孩,掩面哭泣,难以自抑。
就在刚才,秦然被一股冷风吹醒,睁眼就看到一张青面恶鬼的脸,正朝自己鼻子不断吹气。
气息冰冷,它每吹一次,秦然就觉得有一块身子无法动弹,已经明白对方是阴魂。
好在他腹中有白焰火莲,当冷气侵袭到肚子时瞬间被吞噬,接着火焰熊熊燃烧,将主人全身轰暖。
于是秦然从床上起身,把那恶鬼吓了一跳,自己的冷气竟然不起作用,当即就想逃跑。
可惜被秦然伸手抓住,取出藏在枕下的雷屑,警告道:“别动,这小木锥乃驱邪之物,扎你一次能使你重伤,第二下就可叫你灰飞烟灭。”
阴魂不敢动,摇身一变成了个男孩,低声抽泣。
想起白天钱妙真的话,秦然明白眼前这小男孩十有八九是王万里派来害他的,却又如此年少胆小,料定他是有什么苦衷,才那般发问。
秦然见对方不开口,又进一步保证道:“我是旁边临安的活无常,专为阴司办事,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就现在说来,我自可去城隍爷那为你诉说。”
男孩听见这话又是一番抽泣,随即才点头,委屈说道:“孩儿原本是桐乡周家的儿子,父亲周和卿,母亲张氏。因我出生时月亮在西边,故小名月西。十六岁那年我母亲得了病,家中请王万里过来占卜压胜,所以认识了他。后来母亲不治身亡,去世一百日那天,父亲在屋中小憩,我在墙边闲步,突然神志不清无法动弹,两眼只能前看,不能说话。后来才从其他同遭遇的哥哥们那里知道,这是王万里按照我的生辰八字,运用禁咒造成的。”
“我被王万里扛在肩上,他跑到一片桃树林中,将孩儿反手绑在树上,然后,然后……”
月西想起后面的事,顿觉全身隐隐作痛,更是怕得无法再说下去,又哭泣了起来。
秦然无声叹息,又是一个遭罪的孩子,他来到床尾,拍拍月西的后背,示意他别怕。
几息之后,男孩稳住心绪,咬着下唇继续申诉道:“王万里剃去我头发,缠上彩丝,接着剖开胸膛,挖走我的五脏,割下眼耳舌鼻等等。他把这些研磨成粉末,做成药丸,放在一只黑葫芦里面,又用糊纸扎成人的模样,念出咒语,我的魂灵就和那纸人有了联系。”
“就这样,我成了他的奴仆。一旦我不听他的话,他就拿针去扎刺纸人,却令我痛不堪言,生不如死。昨日哥哥您和那位姐姐去找王万里说话,他深知自己暴露,就想先下手为强,派我和另外两名同伴前来加害你们。”
秦然听着不禁握紧双拳,如此残忍的做法,那王万里竟然能够对一个还未及冠的孩子使出来,当真可恶。
然而这样的人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去摆摊挣钱,无辜善良之辈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长眠。
究竟是老天爷不开眼,还是坏人太狡诈呢。
忍着愤怒,秦然沉声问道:“你的两个同伴叫什么,现在在哪?”
月西如实回答道:“一个叫耿顽童,去害这家的主人屈向明,还有一个叫李延奴,去了白天和您同行的姐姐那。”
微微点头,秦然并不着急,既然钱真人意有所指,肯定已经做好了防备。
月西见秦然并无慌乱,心里愈加相信他可以为自己申冤。
“走吧,先出去看看你的同伴如何了。”
秦然穿好衣服,带领月西走出门,就看见屈向明和钱妙真已经坐在庭中,另有两人埋头候在一旁,身子有些缥缈。
不用猜,便知道他们就是月西所说的另外两个冤魂了。
屈向明见着秦然后面也飘着一个男孩,赶紧起身相迎道:“秦兄弟果然也遇到了,原本我想去叫你的,钱真人说不用担心。却是不知为何这么久才出来?”
秦然对此毫不意外,走到桌前坐下,解释说:“他叫月西,方才在屋里与我讲了冤情,是受王万里逼害。”
闻言钱妙真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说道:“这两个叫耿顽童和李延奴,也是被王万里要挟逼迫的。”
她把埋头的两鬼叫到面前,让月西和他们站在一块,接着问:“你们是否知道王万里还害了其他人,他家中那些奇怪的猫狗又是如何得来的?”
月西三个相互看了看,都是摇头,他代为答道:“虽然知道他养着一些奇怪的兽物,但我们从未见过。平日他多是晚上放我们出来害人,不许在家里停留,只是有过几次听见院子里传出凄凉悲切,似人非人的叫声。”
“叫声肯定就是我上月听见的那种。”屈向明一脸笃定,暗含愠怒,“又是杀人又是驱使魂灵作恶。先前我看他表演奇特,还给过一些钱,想不到他的真实面目如此可憎。”
“嗯,你们的情况我已经掌握清楚。”钱妙真眼波流转,很快就想好了对策,“想要恢复自由,需得从王万里那里取回你们各自的药丸。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去县衙报案,然后火速前去抓捕王万里,让他反应不过来。”
谁料李延奴却大惊失色,连忙拦住说:“大人且慢,县衙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屈向明不解。
另一个耿顽童解释道:“县令受王万里贿赂,答应将平时表演赚来的钱对半分给他,所以即便他的狗熊再如何奇异,衙门都不闻不问。”
这一点白天秦然在街上就有所考虑,按理说会人话唱曲的狗是个人都知道不简单,官府该要盘问的。
可是王万里在这里待了许久而安然无恙,本就有些蹊跷。
原来两人暗中还有这样的勾当。
钱妙真脸色不变,转头向屈向明问道:“我离开有三年了,现在知县还是刘僖吗?”
“还是他,钱真人。”
闻言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哼笑道:“如此便无需多虑。我们前去报案,他若是肯受理抓人也就罢了,若是不肯,我自有办法让他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