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没有贸贸然说退亲,万一有人造谣中伤,不仅伤了两家的情面,更是耽误了女儿的婚姻大事,毕竟家中独子的条件也难找。刘氏夫妇没有找旁人问详情,而是找了和他们有些亲戚关系的上官德的妻子刘氏打听情况。两口子带上一篮子鸡蛋,悄悄到刘氏这里走亲戚来了。
一顿热乎饭一吃,几句热络的话说开之后,刘氏丝毫没有隐瞒,连这些年江氏和许氏的矛盾,钱氏如何看不惯许氏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两口子当场脸都绿了,连夜赶回家里,第二天就退了亲。
许氏母女这里正畅快着,另一边江氏那里,一片鸡飞狗跳。
本来江氏是不乐意就这么把钱氏接回来的,不管能不能磨到钱,只要钱氏不在跟前转悠,不从早到晚使唤她,她就过得舒服,她巴不得钱氏就在许氏家里住下,一辈子不要回来了。钱氏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想喝鸡汤就杀鸡炖了,想喝糖水就去镇上买一斤红糖,没人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她已经忍不住暗自憧憬起钱氏入土,她有了儿媳妇,当起婆婆管教儿媳的场景来了。
可这天杀的,刘家怎么就退亲了啊!
天知道,相中一个家境富裕,手脚勤快,样貌还乖巧的儿媳妇有多难,她赔了个把月的笑脸跟刘氏夫妻两个磨,每次去见刘家人要么拎上一只鸭,要么提着两斤肉,现在刘家退亲了,这些东西都打了水漂。她还指望儿媳妇家里有钱,将来嫁过来的时候能多带点嫁妆呢!
甫一听上官二郎说刘家退了亲,江氏心痛归心痛,可这么大的事情她不敢瞒着钱氏,着急忙慌就把人叫回来了。
钱氏急急忙忙跑回来也没用,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上官二郎坐在院边的青石板上抽烟,头顶上聚起一片缭绕的烟雾,把这个寡言的汉子笼罩着,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存在感。钱氏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一看家里冷锅冷灶的,天快黑了晚饭还没安排上,转头就埋怨江氏:“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吃干饭的么!”
正巧上官吉得知自己被退婚的消息,跑回家来,连声质问江氏:“娘,这是不是真的?我听村里许多人说刘姑娘看不上我,把亲事退了!”
江氏好言安慰儿子:“吉儿别伤心,这一个黄了我们再找一个就是,找一个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才配得上我们吉儿。”
上官吉却耍起横来,连番推搡江氏:“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这个女人,别的女人那么丑,我才不要娶她们!娘,我就要这一个,你给我把她找回来!”
江氏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住脚,终归是没忍心呵斥上官吉,心里却在暗恨,咬牙道:“都怪许氏那个妇人歹毒,要是她早点松口,早点借聘银给我们,哪里还有退亲这回事!”
一向沉默惯了的上官二郎忽然开口:“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么。”
江氏忽然就火从心头起。钱氏说她也就罢了,被钱氏威压了这么多年,她没那个胆子顶撞;被儿子埋怨也就罢了,这是她的宝贝儿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舍打骂的;现在被上官二郎呵斥,江氏忍不住了:“你就知道责怪我,我这么费心费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吉儿的婚姻大事,为了我们这个家!你为吉儿做过什么?你为他的婚事出过什么力?现在事情黄了,你就晓得来怪我!”
上官二郎哑巴了似的,一个声音都不发出来,钱氏投来刀片一样的目光,江氏立马闭了嘴。
顾计米铺这里,素光趁着闲暇,捅捅旁边的柱子:“柱子哥,你知道镇上哪里有门面要出租不?”
“怎么,你想租?”
素光实诚点头:“不错。”
素光之前动了自己开个铺子做点小生意的念头,这件事儿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钱氏的事情解决完之后,她也在街上逛过几圈,留心过是否有门面要出租或者转手,奈何没有人脉和资源,几趟下来一无所获。思及自己认识的人中间,柱子就住在镇子上,消息也灵通,便向他打听起来。
柱子揣着手笑问她:“没看出来啊你还会做生意?准备做什么生意呢?”
素光自从到顾记米铺做活儿,一来年纪小二来资历浅,米铺里的老人们都不怎么看得上她,大家平日里交情也不深,柱子自然不知道此素光非彼白蕊。而素光一听柱子这话就知道有门路,实话道:“实不相瞒,柱子哥也你也知道,前段时间兄弟我发了点小财。但我一个庄户人家,上面有寡母要供养,下面有幼妹要照看,将来还要娶媳妇儿生孩子,这点钱够干什么用!放在那里也只会坐吃山空,不如拿出来做点生意,让死钱变成活钱。但我和我家里人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无非是会做点吃食罢了,我打算开间面食铺子,你看可使得?”
柱子赞道:“想法很不错。年轻人嘛,就是要有想法有干劲儿,才能闯出一片天地来。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素光双眼放光。
柱子靠近了她,弯下腰,两人头对着头:“我表舅是镇上的牙人,最擅长帮户主和租客牵线搭桥,你找他问一问,最近有没有人要出租门面。”
素光心里大喜,她怎么就把牙行忘了呢!若说这房屋租赁,店铺转让,谁还能比牙人更了解呢,当即就请柱子给她引荐一下。当天下工之后,柱子便带着素光去见了他那位表舅罗牙人。
罗牙人听闻来意,吧哒吧哒抽着旱烟,把素光从头打量到脚,第一眼,见她衣着普通,不像个能出得起高价的人,可第二眼望过去,只见对方眼光锐利,神情淡然,丝毫没有求人办事的卑躬屈膝和誓达目的的急功近利,通身容着一层薄薄的贵气,顿时觉得,这人只怕不好糊弄。
罗牙人:“你先说说你想要间什么样的门面。”
素光不疾不徐道:“位置不要太偏僻,无需太大,干净卫生就行,我们开面食铺子。”
罗牙人点点头,吐出一口烟雾:“我手里倒刚好有三家铺面要转让,跟你说的条件大差不差,约个时间一起瞅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