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吓得高声惊叫，险些拿不稳汤碗，下一瞬，她感觉脚腕上的那只手松了。
素光低头看去，乞丐以一种古怪的非人姿势扭曲着身形，他的手腕处留有几块断断续续的疤痕，不知是什么物件造成的。
这副模样，应当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危害。素光心里有了底，慢条斯理喝着热汤，吃着杂粮馒头，偶尔看一眼乞丐。一个馒头下肚，素光没吃饱，拿着第二个馒头，却迟迟没送入口中。
她把热汤喝尽了，找了片干净的树叶将馒头包好，放到乞丐身边。乞丐只要偏偏头，就能吃到馒头。
素光叹口气，扶着腰直起身子：“别嫌弃啊，我也穷，只能给你一个馒头，将就着吃点吧，吃饱了到别处乞讨去，没准儿就能吃上点好的。”
素光回去干活了。
晚上下工，素光到老槐树后面看了眼，乞丐没了，馒头也没了，她哼着歌儿慢悠悠往回走。
一眨眼到了月末，素光领到第一笔工钱，整整六百文，装在钱袋子里，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放到前世，素光决不会看上这三瓜俩枣，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点钱无异于就是她的性命。
顾老板明日要带着孩子陪妻子回娘家，给伙计们放一天假。素光领了月钱，开开心心跑到街角卖烧饼的摊子上，买了三个糖馅烧饼。老板娘用长筷子把油锅里炸得香气四溢的烧饼捞出来，分别用三张油纸包好后递给她。
素光迫不及待揭开一个，咬上一口，饼子的外壳酥脆，内里暄软，糖和油混合的汁儿一下子冒出来，香得不得了，还挺烫口。吃着甜软的烧饼，素光觉得无比满足。她慢慢吃完一个，将另外两个收好，带回去给母亲和妹妹吃。
素光出去的这一个月，许氏没有闲着，庄户人家哪有空闲的时候，屋里屋外有得忙。许氏不仅要一边带小女儿一边料理家务，还要趁着时令将稻子下种育出苗来，顺便在菜地里补一茬菜苗。还好上官芸香虽然年纪小，却很听母亲的话。许氏下地的时候，让她坐在地边，芸香就乖乖坐着，看着母亲干活儿，从来不乱跑不调皮捣蛋，给许氏省了不少心力。
饶是事事艰难，许氏也咬着牙把稻苗撒好了，前几天素光回家路过苗地，看到一片青脆的绿苗冒出头来。菜地也照顾得不错，除了家常吃的白菜，豆角，番茄，土豆，豇豆等夏季常吃的菜也下了种。除此之外，许氏甚至还孵化了一窝小鸡，足有十来只。
小鸡们一身软黄色的毛，一个个毛滚滚的，围着母鸡叽叽喳喳叫唤，在院子里打架觅食，太阳即将西落，黄昏中多了几分热闹。
“姐……姐，回，回来……啦。”芸香出生的时候身子弱，到现在五岁了话还说不利索，见素光走进院来，她迈开小短腿飞快跑过去，脸上是两个大大的笑容，叫姐姐却叫得结结巴巴。
素光嗳了一声，摸摸妹妹的脑袋，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糖馅烧饼，还是温热的，撕开纸皮递给她，芸香接过后一蹦三跳地走了。
素光在背后叮嘱：“别走远了，马上就要开饭了。”她已经闻见厨房里飘出来的炒菜的香味。
芸香嗯嗯着答应。
许氏前儿去镇上赶集，买了几斤肥猪油，熬了小半盆猪油，够一家人吃一个月了，剩下的油渣也有大用处，吃面条或者做炒菜的时候放一点，香得很。今儿晚上许氏蒸了个白米饭，用猪油渣炒了个白菜，把油渣都用完了。米饭已经熟透，待再炒好一盘土豆丝之后，就能开饭。
素光走到厨房里帮许氏做饭，许氏挥手不让：“我忙得过来，你别进来了，坐着歇会儿去。”
素光便站在旁边，把烧饼摸出来，喂许氏吃了一口，许氏眼底满是温柔：“这可真好吃，又甜又酥，你也吃点。”
“我早就吃过了，刚才给了妹妹一个，这个是特意留给娘的。”
“呲啦”一声，土豆丝下了锅，爆出香气，素光还要喂，许氏笑道：“现在不吃了，放那里吧，我待会儿再吃。”
素光把烧饼包起来，放在许氏床头。她折回来看许氏炒菜，笑眯眯的：“娘炒的菜最好吃了，我最喜欢吃娘炒的菜，不知娘是怎么练成这般手艺的？”
许氏也笑：“哪里有什么手艺不手艺的，炒得多了自然就成了这样。以前你爹还在，我们跟你祖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我一个人要做一大家子人的饭，切菜，蒸饭，炒菜，煮汤，烧火，忙前忙后，都是我一个人干，又没个人帮我打下手，动作慢了一点都不行，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吃呢。以后你多炒炒，肯定比我做的还好吃。”
“娘做的好吃，我还想多吃好多娘做的饭菜呢，才不想自己动手。”
“你这个小馋猫。”
母女两个说笑了一会儿，素光却提起院子里的鸡崽：“我看娘小鸡也孵得好，一个个又圆润又活泼，娘有没有想过，孵几笼小鸡到镇上卖呢？鸡蛋一文钱一个，小鸡却能卖到五文钱一只呢。”
“做生意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我们什么也不懂，还没等卖到钱，当心先被人骗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别人卖什么价我们就卖什么价，我们的货又不比别人差。”再说了，这算什么冒险。素光在心里嘀咕，她前世见过的银子周转，金额可比几只小鸡崽大多了。“一回生二回熟，娘，我们试一试吧，总没坏处的。”
许氏知道这个大女儿鬼点子很多，看她倒腾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就给家里带来近六百文的收入，这是丈夫去世后，许氏几乎不敢想象的事情，直接导致她对女子出门挣钱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女儿说行，没准儿就真的行呢。一个小鸡崽五文钱，十个就是五十文钱，许氏很是心动，于是答应道：“好，就听你的，过几日我们先把这十只鸡崽带到镇上，卖来试一试。”
“娘，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不用上工，我们一起去卖鸡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