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拿起电话拨给了妈妈小琴,连续播了两次都没有人接,小五拨打了老姨小荣的电话:“喂,老姨,我妈呢。”
“你妈在呢。”
小五说:“老姨,让我妈来医院,告诉他别着急,医生说让家属陪护,一会儿让我妈来医院就行。”
电话另一头挂掉后小五陷入了沉思,脑海里回响着医生刚刚说的话,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小五抬起手摘下眼镜擦拭,内心坚信一定会没事的。
没一会儿,妈妈小琴来到医院:“你爸咋了,儿子。”,看着妈妈担忧的神色,小五把医生的话简单的复述一遍,又安慰道:“没事,妈,医生说的就是一种可能。你进去吧。”
小琴走进监护科,她的内心忐忑不已,她不敢想象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三新到底是什么样子,脚步逐渐加快了许多。
来到监护科单独的一间病房,小琴走了进来看见三新的模样,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时监护室外,小五的手机响起,妈妈小琴发来微信说:“你爸挺好的,放心吧。”
小五:“心率多少,拍个照片我看看。”
一张照片发了过来,上面显示:心率108,呼吸次数26,血氧99,血压86/65
看到这样的数据,小五渐渐的放松下来,回复说:“妈,升上来了,没事了。”
妈:“你爸还跟我打架呢。说都怪我瞎给他吃药,什么胃药、生血宝啥的。呵呵。”
小五发送一个微笑的表情,又叮嘱说:“测测体温,看看正常不。”
妈:“都正常,放心吧。”
小五终于放下心来,随后打开小程序查看了一下费用情况,CCU一天的费用在五千多块。不禁又担忧起来,银行卡上的金额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此时,大哥马驰的电话打来:“喂,大哥!”,
马驰:“在哪呢,还在十楼吗?”
小五:“嗯呢!”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大驰和二全走了过来,两人神色深沉没说一句话,坐在折叠床上神色严肃,眼神中透着悲伤。
小五说:“大哥,二哥,没事的,现在稳定不少。挺好的。”,两人仍然面无表情。
大驰问:“老婶进去了?”
小五点点头:“可以发视频,能看看你老叔。”,马驰拿起手机拨通了俊琴的视频聊天。
马驰:“老婶!”
小琴:“你俩在哪呢?”
马驰:“就在门口呢,也进不去,我老叔咋样了?”
视频转了过去,三新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小琴:“挺好的,放心吧。你老叔想喝冰糖雪梨。”
马驰:“行,我去买!”
小五赶忙说:“大哥,二哥,我去,你待着。”
小五买回来冰糖雪梨又翻出被褥,按响了门铃后送了进去。小五说:“大哥,二哥,没啥事你们就回去吧。”
马驰想了想:“那行,我俩走了,有事打电话。”小五:“知道大哥!”
夜晚,妈妈小琴发过来一段视频在群里,小五看到父亲三新坐在病床上,心率、血压都稳定了下来,家人纷纷发出点赞的表情,小五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小五买完早餐回来就看小琴躺在折叠床上。小五说:“妈,我老姨进去了?”,
“进去了。”
“妈,你吃点饭,然后赶紧休息,脸色都苍白了”
小琴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三天没睡了。对了,让你老姨把速效救心丸拿出来。”,小五很担忧:“咱去做个检查吧,你哪里不舒服吗?”
“妈没事,吃完药就好了。”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这就在医院呢,做个检查咱也放心。”
“跟你说不用不用呢,没不舒服,吃完药就好了。”
小五拗不过,只好顺着来了。随后再身旁的自主贩卖机刷脸买了一份果汁粒和水,心想着给妈妈补充点糖分。
小琴打开盖子,没一会儿就喝光了,看着小五:“儿子,你爸肯定没事,心率都平稳了,就是起来心率又上去了,血压也正常了。”,小五说:“放心吧,没事的,现在是好事,等着不打药的时候都平稳正常那就彻底好了。妈,你赶紧睡觉吧,啥也别想了。”
过一会儿,小琴躺在床上睡去了,渐渐的有了鼾声,她睡得很香。
此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在护士的陪同下推着病床进了监护室,一个人慌慌张张的不知所措。小五明白,可能他的孩子不在身边,医院的流程,缴费想搞清楚对他来说太难了,这个社会对老年人不公平。
监护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医生装扮的女子站在门前,拿着一张纸:“张福明家属,交一下护理费。一对一350元。”,随后:“赵刚家属在吗?交一下护理费,一对多150元。”
“马三新家属?”
小五举起手:“这呢!”
“交一下护理费。”
小五听着这话就来气,问道:“不是下午一点交吗?”,女子说:“现在就交。”,小五:“我老姨在里面,你找她要一下。”
“那行。”
小五想到了什么:“等下,我问下发票明天给我一下,一共是150+150+350,650的发票。”
“行,没问题。”
随后小五指着远处离立着的牌子,说:“还有,你们护理的公司是第三方合作的,是那边写着的吗!”
女子有些疑惑,说气话来语气也弱了许多:“嗯,是的!”,小五说:“好的,谢谢了。”
监护室的门关上后,身旁的一个大哥看着小五笑了,小五说:“昨天医生说要陪护,我说我老姨就是专业的,不需要陪护。医生说他们也是专业的。我问她,是你们医院的还是外面的。医生告诉我是外面的。你看,到这只要你进去,就是150元,我老姨还在里面陪护呢,都用不着他们还得交150元,合不合法我不知道,肯定不合理。”
一旁的大哥笑着说:“昨天你们没来之前,一个大爷自己走进去,还从他们要护理费。大爷问都护理啥呀,护理员说撒尿啊、拉屎啊啥的。大爷没惯着,我自己能走能上厕所,还要交钱啊。你猜怎么着,人家说,不让下地。这给大爷气的。”
小五很赞同他说的,于是说:“别触碰底线,我爸好好的,都好好的。文章的标题《医疗反腐风暴下,人民医院CCU额外绑定收费,不花这钱行吗?》,哈哈!”
大哥说:“没整,现在就是要命不要钱的时候,不能纠结的。”,小五点点头,随后说道:“之前写过这家医院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放到现在可能就是个屁,“但愿世间人无疾,宁可架上药生尘”,这是咱们国家的中医,中医治病讲究望闻问切,然后你才开始花钱,现在的西医呢,你来了就先做检查,啥检查都做了,药用一大堆,然后告诉你治不好了,这个药引起的口腔溃疡,那个药引起的疱疹,住病没治好,给治出了诸多小病,这个时候身体都被他们搞垮了。医疗反腐席卷全国二十城,176个院长下马,大快人心呐,贪腐上亿元的院长,活该呀!”
大哥说:“是啊,昨天看新闻,好多医院都开始发布公告了,写着禁止医疗代表进入医院科室,谢绝医疗代表等等,这医疗反腐搞的医院,现在可以好,医药代表成了人人喊打的狗了。你看,这门上也贴着呢。”
小五看了过去才发现一张公告贴在监护室的门上,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大概意思就是医药代表别来,研讨会不开了等等,全国医院都一个样,院长主任医师胆战心惊,就连医药代表都开始删除聊天记录。
小五说:“全世界只有咱们把医院干成了买卖,还不能讲价的,别的地方把你当上帝,在这里你不给红包都看不着一个笑脸,现在医疗再不反腐,坑的就不是一代人而是一个国家了。当一个行业病入骨髓时,那就只有刮骨疗毒了。”
“是啊!”
小五看看时间:“不说了,我先回家换身衣服洗洗澡,走了大哥。”
“嗯嗯。”
外面的阳光刺眼,出了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小五开车回到楼上,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脑海里想了很多事情,他明白了一件事儿,早前心里做足准备,觉得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但是当听到医生说“随时可能死掉”后,自己慌了,真的慌了。所谓的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小五暗道:“不想了,洗澡去。”,掐掉烟走进了浴室。
此时,市里一处正在施工的门市内,马健焦虑不安,看着群内大姨夫三新的状况心里不是个滋味。拨通小五的电话:“五哥,在哪呢?”,小五:“楼上刚洗完澡,现在去医院的路上呢。”,马健:“我大姨夫咋样了?”,小五:“不太好,现在血压和心率靠药物控制,还算平稳。啥时候药撤了,没啥事也就没事了。”,马健:“现在一天得多少钱啊?”
小五说:“现在在重症,一天五千多吧。”
马健停顿了下:“五哥,你别着急,这两天我给你转点钱。手上的活儿马上完事。”,小五回应了一句:“嗯!开车呢,挂了。”
马健挂掉电话后内心五味杂陈,如果在不做点实际的事情,自己心里这一关真的过不去了。如果大姨夫真出了意外,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得。
而马健对于小五来说是一个矛盾体,因为之前工程的事情欠下了不少钱,也因此欠下了大姨夫十几万,七八年下来还欠着十万块。
三新患癌半年多了,马健只拿了一万块,身边亲朋好友都在说他的不是,但小五对他一直很包容。此时此刻马健在电话中说得话,在小五看来他的本质还算可以。
晚上,小五难以入眠,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小五强迫自己入睡。然而此时监护室又送来一位心梗的病人。
家属在大厅中喊:“这人送来不让进,人要是没了也不知道咋没了。”,随后按下了铃声:“喂,你好,我是刚送来的那个家属,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去。”
“看不了,这里是重症监护室禁止探视。”
“不是,你的让我们看看啊,人送来我们得知道咋回事儿,哪有不让看的。”
“不让探视,正在抢救。”
(滴,滴滴)监护室内挂掉了通讯。
家属大骂:“什么破几把玩意儿,哪有不让看的。”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了,耳边的吵闹声让小五难以入眠。
次日晚间,二凤从沈阳回来直接来到医院探望,俊琴拜托看护帮忙让二凤进了重症监护室。
三新看见二凤的一瞬间眼泪不由自主的打转,二凤抓住三新伸出的手:“三新呐,你比我想象的要好,你得挺住了听见了吗?”
三新点了点头,身体虚弱的他想要起身,二凤赶忙说:“别起来,静养着,你得听话,别总折腾。”
一旁的俊琴说:“二姐,现在挺好的,血项指标都在往好了走。”,二凤看着三新:“听见了吧,能挺过去的,咱就在这养着,养好了在就回家。”
随即二凤从兜里掏出六千块钱,塞在了三新的手里,三新坚持不要。二凤眼神盯着三新:“这钱必须拿着,你二姐我在家带孩子没照顾上你,这钱你得拿着,啊!”
二凤一再坚持,最终三新点点头。
半小时后二凤走出监护室,小五迎了上去:“二姑,我爸咋样?”
“比我想象的好挺多。”
小五说:“现在各项指标都在缓慢恢复,有一个c反应蛋白是炎症指标,标准值是10,从第一天住院的260恢复到现在都140多了,不过还是超标。另外还有一个白细胞,恢复正常值范围了,医生说炎症得到控制了。”
二凤深色严肃:“五啊,你得做好心里准备啊,你爸现在这样不是好现象。”。
小五点点头:“我知道二姑,今天早上医生还说我爸右肺有白肺,是病毒感染,检测的痰液和血液还都有铜绿单胞菌,身体虚弱几乎没啥免疫力了。不过各项指标都在好转,维持现状稳定就是好现象。不过现在我比较担心的是肿瘤,已经晚打一周了,医生说现在肿瘤不致死,病毒性感染一旦休克,人说没就没。”
听着小五描述病情,二凤又留下了眼泪。小五赶忙安慰道:“没事的二姑,现在都在好转。别掉眼泪。”
二凤擦了擦眼泪说道:“你爸想活儿啊!比谁都坚强。能活就行,像之前在沈阳的时候还在厅里来回摆手走路呢,你爸说他现在就能走三步,第四步都迈不出去了。”
坐在二凤身旁的马驰和马二眼神湿润没说一句话。
小五说:“我爸遭罪了,一般人都挺不过来。”
此时马驰缓缓开口说:“现在花多少了?”
小五想了想:“化疗五次,放疗三十二次,再加上靶向四次,住院费用、其他药品,再加上开销已经二十多万了。”
马驰问:“算上报销的了吗?”
“算上医保报销的话得三四十万了,咱去沈阳报销的少。”,听了小五的回答,马驰陷入沉思。
小五说:“二姑,这边暂时没啥事儿,你先回去吧。”,二凤擦干眼泪起身:“走吧,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