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四天.....
直到第五天，小荣来替换小琴进入了监护室，随后小五的表哥将小琴送回了家。
在路上小琴给小五打了一个电话：“儿子，你爸现在这情况不太好，你老姨问医生，医生说身体严重透支了，我想咱再看几天，不行就....就回家吧。”
小五喊：“为啥回家啊？不回家！现在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就是慢，花多少钱都得治。”小琴哭着说：“你爸也不见好啊，现在不白花钱呀！”，小五稳定情绪：“妈呀，要是医生说“我们尽力了”咱说不治还行，现在我爸正在好转咋能不治呢，钱花了有可能治好，不花钱了人肯定没了，为啥不治。你别瞎寻思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小琴挂断电话，眼泪汹涌而至。
自从三新患癌以来八个月的时间里，最难熬的就是小琴，身心憔悴，内心压抑，一个人的苦两个人受。
此时，心脏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了。
小五起身凑到跟前，医生喊：“吕梁家属？”
“在呢！”
“患者现在恢复的挺好的，总喊！”
“他现在能说话吗？”
“说不了，心梗加上脑梗没那么快，老太太就是烦躁，下午转普通病房，现在给你约床，别着急哈。”
“哦，好！好！”
医生又喊：“赵明国家属？”
“这儿呢！”
“你家今天下午也转普通病房，给你约床，约到了就下去。”
“好的！”
待医生说完患者状况后便要转身回监护室，小五赶忙喊道：“医生，您好，我是马国新家属。”
医生抬头想了想：“你是他啥人啊？”
“我是他儿子。”
“里边的那个是？”
“陪护的是我老姨！我父亲现在情况咋样？”
医生神色严肃：“你爸现在肺部就是烂了，白肺你知道吧，一半肺都是白色的，总吐痰。而且现在营养太差了，每天给补氯钾钠，一天注射液1500ml以上了。”
小五最想了解的是三新能不能挺过去，于是问道：“医生，我爸现在炎症得到控制，现在是不是正在缓慢恢复中，只是太慢了？”
医生说：“是的，现在一直在用呼吸科的药，今天会和呼吸科会诊，而且你父亲还有肿瘤，体质很差。”
小五点点头：“那个增血压的药什么时候能停啊？”
医生说：“现在停不了，试着减少剂量还不行，现在只能一直打着，啥时候停了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小五点点头：“谢谢医生，给您添麻烦了。”
小五坐了下来，掏出电话拨给了母亲俊琴：“妈，刚刚医生说患者情况，我问了，我爸现在正在缓慢恢复，就是慢。慢慢熬吧，你别瞎寻思了啊！”
“嗯嗯”电话另一头传来嗯的声音。
挂断电话后，小五沉默了。
脑海里不断回忆着父亲这一生，三新这半辈子太苦了！一辈子真正为自己做的就三件事儿，花一个月苦力钱买了磁带播放机；一万块钱卖掉老房子花七千买了一辆豪爵摩托车；还有就是前几年给自己买了个电动三轮车。买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花大钱买来的，然而真正为自己的只有那一台磁带播放机。
小五长叹一口气，来到医院卫生间点燃一支烟。感叹道：“人生有很多事情人力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是尽人事听天命，一切顺其自然吧。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现在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孩子的爷爷会不会......，哎！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规律可循，呵呵！”
又一天，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小五心想要不要告诉舅妈别做饭了，这天气来回送不太好。一看时间刚刚七点半，小五想：过一会儿再说吧。
此时，小五在十楼听不见雨声，外面阴沉沉的，医院里又有些阴暗，被一股压抑气氛环绕。
小五守在CCU门外，可以说看尽人生冷暖了，有人心梗住院，家属还在争论要不要转院，甚至扬言：去别的医院不就完了吗，跟他在这墨迹啥。还有人听住院费三万多，直接说不治了。
但小五心中笃定：现在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如果哪一天花钱还治不了那谁也没办法。那才是大问题。
现在三新还在重症监护室，虽未见好转，但状态平稳，需要钱治病那就去借钱就是了。
小琴打来电话询问小五；“儿子，妈现在兜里一分钱没有了。”
小五：“妈，我手还有不到七千块钱，加上你包里的四千，还有存的一万。”
小琴：“你爸建行卡还有五千。”
小五：“那钱现在够了，在重症监护室再带半个月也够。不够我要去，我爸都住进重症监护室了，他还不拿钱。”
小琴：“要钱你好好的，妈没别的近人了！”
小五：“你让我咋好好说，欠我五千快三年了，他成天胡吃海喝的。欠我爸十万啊，现在都住进重症监护室了，他还不安全，他是个人嘛，他这辈子都欠我的。”
小琴：“儿子，那也得好好说。”
小五：“行，我知道了！”
小琴：“儿子，你爸这也不见好啊”
小五：“肺部炎症没消，反复发烧正常，现在不稳定住了吗，那就是好事。慢慢养着。”
挂掉电话后小五想了想给那人发了一条信息。
小五：“老弟，钱下来给五哥转两万，捉襟见肘了。”
发送后等待许久未见回复，小五也没着急。一个小时后一个消息弹出。
那人：“23号交工，钱能下来！”
小五：“好，你大姨夫情况稳定，恢复缓慢。现在就是熬！”
那人：“能好就行啊，在多活一年也行啊”
小五：“嗯嗯”
住进CCU第八天！
小五拨通了妈妈小琴的电话。
小五：“妈，我爸咋样了？”
小琴：“你爸不见好！”，说话的语气略带哭腔，小五明白妈妈这是忍着不哭泣。
小五：“问医生了吗？主任医生怎么说的？”
小琴：“医生说给你爸用的药都用尽了，还不见好，让咱有心理准备。我寻思在看一天，不行咱回家吧。”
小五：“我爸现在不挺好的吗？回啥家啊！”
小琴：“我跟你二姑说了，你二姑跟你马驰大哥都说准备后事....”
小五：“这人还活着呢，准备啥后事？”
小琴：“那不行，这你听妈的，疼咽气就得穿上，你听妈的。”
小五：“我听啥呀，我爸精神挺好的，人还好好的，准备啥后事啊。”
小五挂断电话，眼泪汹涌而至。躺在折叠以上脑海里不断的回忆着。随后打开手机中三新的一寸照片，想着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了呢。要是当初坚持让他去医院，要是没有疫情该多好。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小五昏昏欲睡，不久后一个声音响起。
“马五呀！”
小五睁开眼，见来人正是舅妈，她手里拎着一盒饭菜，自从三新住院以来，舅妈就成了那个照顾小五一家人饭菜的人，这份恩情小五记在心里。
小五说：“舅妈，你来了！”
舅妈说：“嗯，你把饭盒给我，家里饭盒不够了。”，小五将昨天的空饭盒拿了出来递给了舅妈。
舅妈问道：“你爸咋样了到底？”
小五将大概情况说了一下，舅妈说：“你妈说得对，我知道你咋想的，你是觉得现在没必要。但老辈不都有一个说法嘛，买寿衣还能冲喜呢。”，小五刚要说什么，舅妈继续说：“有些事儿咱不懂，真要是你爸走那一天，我都害怕你妈哭晕了，你小辈又不懂。就现在你姑姥、姑老爷都告诉你大舅了，自己寿衣放在哪了。你妈说的对。”
小五一想舅妈说得有些道理，于是想着：寿衣先买了也是可以的。
随后舅妈说：“那你把饭吃了，我得走了，回去上班了。”，小五说：“嗯，舅妈，走吧。”
舅妈走进电梯，喊：“有啥事打电话哈。”
小五：“知道了舅妈！”
舅妈走后，小五一个人躺在折叠床上睡去了。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三十分，小五的电话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妈妈俊琴来的电话，小五的心忽闪一下。因为是电话而不是微信，心里害怕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电话另一头小琴哭泣着说：“儿子，你爸好了！”，小五说：“你打电话给我吓一跳，我爸咋了。”，小琴说：“刚刚医生说把增压药调到最低了，血压没变化正常。医生都说太好了。”
小五说；“那你哭啥呀？”，小琴说：“我高兴，你爸好了。”，小五喊：“妈，好事儿你发微信，你一打电话我害怕！”
小琴说：“妈知道。那啥，现在就你大舅敢说话，跟我说，姐，用钱一定要说话，别挺着。儿子，现在敢说这话的就你大舅一个人呀！这恩情你的知道。”
小五：“我心里有数！放心吧。妈！”
小琴“嗯”了一声，电话挂断了。
此时小五内心汹涌，眼泪在眼角打转，心想着：这就是喜极而泣吗？哈哈！
第十天，三新高烧39.5度，打寒战，抽搐。
第十一天，反复高烧。
第十二天，医生说走出监护室：“马三新家属”，
“在这！”
医生：“你们要出院？”
小五：“我妈说要出医院的，我爸现在到底怎么样？”，医生说：“就那样了？”
哪样？维持现状还是没救了，甚至不能好转了？小五心里打鼓，问道：“那回家后吃点什么药？”，医生说：“出院我给你写！”
小五：“好，谢谢医生！”
此时，监护室内。
小琴和二凤通了电话，小琴想要出院的想法和二凤说了，二凤没说什么，心里清楚出了这个监护室人说不行就不行了，不想放弃又能怎么样，徒留人间遭罪受。
没一会儿，妈妈小琴来电话，小五接通电话听到小琴说：“五啊，你爸太疼了，喂了三片去痛片不好用，你现在去买止疼药。”，小五说：“我现在就去肿瘤医院！”
在路上小五一边开车一边忍耐心中汹涌而至的感受，小五告诉自己不能流泪；另一个声音又在问自己：会有奇迹吗？
在肿瘤医院挂完号，开完止疼药后回到第二人民医院，此时小琴坐在监护室门口的折叠床上掩面哭泣。
小五将止疼药送进监护室后说：“妈，别哭。”，小琴抽出一张纸擦干眼泪：“你爸昨天晚上耳根疼，我俩脸贴着脸，我说还疼吗？，你爸说不疼。你爸这辈子命苦啊，没穿着没享受着，赶上个好儿媳妇，马上要享福了，你爸......”。
小五强忍着泪水说：“妈，别想了啊！”，小琴说：“能不想吗，我跟你爸感情好，别看平常总吵吵。”说罢再次擦擦眼泪。
小琴继续说：“我跟你三姨说好了，晚上她接小慧去，你二姑老姑也说了，他们给买寿衣。”
小五说：“我爸现在靠药物维持着，出监护室，人说没就没。”，小琴说：“是，到时间你别哭，啥时间都别哭啊，儿子。”，小五点头：“嗯，我不哭。妈，你躺着睡会吧。”
小五打开手机微信，给媳妇小慧发了一条微信：“媳妇，晚上三姨接你下班，买完直接送瓦庙去，咱爸不治了，明天回家！”
小慧：“嗯！”
小五放下手机心里想着爸爸三新的后事，心想着兜里拮据已经没什么钱了。于是又拿起手机给那人发了一条消息：“弟弟，钱到账给五哥转两万，你大姨夫要不行了，五哥分文没有，办后事的钱都没有了。算我求你，给五哥张罗点，行吗？”
没一会儿，那人发来一条语音：“放心吧，今天交工，钱到账啥也不干给你转过去。”
小五：“嗯！”
见小五手机提示音响起，小琴问道：“谁啊，咋了？”，小五说：“欠钱的人。”，俊琴叮嘱说：“儿子，千万别翻脸，你爸没了就你老姨照顾我了，你爸到现在从来没跟那人提钱的事，他心里知道，他走了照顾我的就你老姨和老姨夫了。”
小五说：“妈，我知道，我不翻脸。但他得记住了，一辈子都欠我爸的，他还不清。”，近亲叮嘱：“那也别翻脸！好有你舅妈一直给你爸做饭，这份恩情你记住了，以后有啥事儿你都得望前上，听见了吗？”
小五点点头：“我都知道，妈，你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