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惟无声的沉默回答了秦崇文很多问题。
秦崇文哑然发笑良久,终自喉间滚出笑音来。
他笑得浑身抖动,宽大下垂的衣袖随着他身体抖动的幅度而颤如水波。
他的唇角夸张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可眼中却流淌出两行泪,笑声里也满是苦涩。
这笑声令岳惟后脊发寒,他回头,不解地看着状若癫狂的他。
“你一定很恨我吧?”这是后来秦崇文说的第一句话。
岳惟依旧以沉默相应。
“也是!”秦崇文叹气似的说。
他一壁朝前走一壁道:“像我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背叛挚友的小人,不值得原谅,也不值得被在乎,你恨我是应该的。”
他坐在床榻近前的金丝楠木卧榻之上,眼角泪痕未晞,但状已如纨绔。
他懒懒侧靠在卧榻上,一手支颐,一手横搭在侧卧弯起的左腿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金樽。
发丝随意散落在丝枕之上,清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显得慵懒不羁。
他的目光亦散漫地游移于金樽之上,似在观赏一位品貌极佳的娇人儿。
“我不恨你。”岳惟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话。
秦崇文摇晃金樽的动作一滞,但稍纵即逝,他立即又恢复游戏人间的姿态,懒散地问:“哦?为何?”
“时间太久了,早就忘了恨。”
岳惟原本想编个像样的理由,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时间的确很久,久到他历经了两世。
这一世的岳惟在柏徽茹的提醒下醒悟——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所以,他打算尝试化解,遂前来寻秦崇文。
秦崇文微微掀起眼皮,看向无尽暗处,目光深沉。
“是啊,的确太久了。”
待最后一个字音落定,他眸光一凝,一道冷光一闪而过,把玩着金樽的动作微缓,手渐渐用力,直到指尖泛出青白。
他留在深宫之中,独自面对杜党太久;他游戏人间,小心翼翼蛰伏在杜党脚下太久;他远远观望,离开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太久;他满心抱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下沉沦太久......
他恶狠狠地凝视着前方暗处,仿佛他的敌人就在那里。
他的目光越发狠厉,势必要将那不存在的实体烧出一个洞来。
可是下一息,他的目光就又恢复了不羁,就连语气也听不出分毫愤然。
“你身旁的盘尾青薰炉,轻轻按一下左后脚顶端。”
岳惟低头,轻易就定了位,蹲身摸去,指尖触及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目光一振,手指用力,将那小小的凸起按下。
一声机关的轻响后,随即传来砖石挪动的摩擦声。
声响就在薰炉周围,他循声俯趴于地面,借着月光,侧首看到薰炉腹下拳头大小的一块地面下沉,露出一个小坑来。
他抬头看向秦崇文,在他鼓励的目视下,将手伸入小洞,没想到内里别有洞天。
他的手朝四方一绕,竟没一处碰壁。
他将手不断向内伸入,直至伸进去半条小臂,手指终于触到一个物什。
他眼珠子机敏地一转,用手指将物什抹近,张手一抓,将物什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