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徽茹衣不解带,精心照顾岳惟半月有余,终于于这日傍晚,给他喂药、换伤药之时,看到他手指指尖微颤了一下。
当啷一声,药碗坠落在地上,汤药撒了一地。
泪自柏徽茹眼中夺眶而出。
她连忙欠身捉起岳惟的手握在手心里,企图用体温温热他的全身。
子沛和子信听到响动连忙夺门而入,以为遇袭,二人腰间佩刀均已出鞘,看到柏徽茹握住岳惟的手,涕泪涟涟的样子,才又默默收回佩刀。
“岳惟,岳惟。”
可惜,柏徽茹连唤他数声,他仍未有清醒的迹象。
看来,手指颤动,是快了,而非已经。
此情此景令旁观的子沛和子信都悲从中来,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去。
自岳惟遇袭后,连续几日,一直有人在林府周围游荡。
这些人非流民、乞儿,亦或者说,他们已经不屑于伪装了。
是日夜间,就曾有人自窗阑入欲刺杀。
他们一经闯入,率先挟持住了趴在岳惟床榻边睡熟的柏徽茹。
柏徽茹惊醒后,机警地用脚踹倒凳子发出声响,惊动了子沛和子信,才不至被伤。
那一次,子沛和子信皆发现,此次刺杀的目标,不单单是岳惟一人。
还有柏徽茹。
故此,二人守在门边,日夜轮值,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公似也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悲伤难过。
午时一过,原本晴明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几道响雷以破云炸风之势,轰隆隆响在天边。
闪电不时将阴暗的天空映亮,恍如白昼。
也不时映亮床榻之上,沉沉睡着的人苍白的面孔。
不一会儿,窗外雨声淅沥,气温也随之骤降。
柏徽茹轻轻抚摸他冰凉的面颊,连忙起身冲出门外。
门旁守卫的子沛看她匆忙,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话没说一句,刀已出鞘,她业已预备闯入。
柏徽茹伸手按住她抽刀的手,道:“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想去抱一床厚点的被褥给他。”
子沛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刀入鞘:“公子房内的衣箧中有,我去拿。”
柏徽茹微微侧首顾内,道:“不必,我屋里的被褥厚实些。”
她说着,朝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自岳惟遇袭以来,柏徽茹的情绪也持续低迷,说话不再似往日大声,人也没有往日那般活泼。
子沛听她语调低缓,心里很不是滋味。
柏徽茹现居的屋子,正是俞方璇的故居。
俞方璇房内集齐全林府上下最好的资源。
所以,需要什么,尽管在她房内搜罗,准没错。
柏徽茹回房抱来一床又厚又香又软的被褥,子沛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眸含不忍。
在她路过她身边时,子沛柔声道:“姑娘只顾着不要冻着公子,自己却不换身厚些的衣物。”
柏徽茹笑了笑,道:“无妨,不冷。”
她展开被褥,摞在岳惟身上,把底下那一层往上拉了拉,掩住他的下巴。
再去摸他的脸颊,稍微有了些温度。
柏徽茹唇角含着一抹欣然的微笑,撤手经过他胳臂时,手背忽然被一阵温热覆住。
来不及感受手背上的温度和力度,柏徽茹浑身就已经怔住了。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视线自他手上移至他脸庞,她看到一双剪水双瞳,正淡含柔波凝视着她。
一瞬后,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他说话似叹气,轻轻念出了她的名字。
语调虽轻,几近微不可闻,但柏徽茹听得真真切切。
她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扑在他身上,将他紧紧环住,脸贴在他胸前,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