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柏徽茹累趴在岳惟榻畔睡熟了,又是忙着配药又是替岳惟号脉,奔来忙去,跑散了发髻。
岳惟浑身的滚烫让他无法安然入睡。
他半宿噩梦不绝,倏然惊醒过来,额角、颈间汗滴密布,业已打湿了布枕。
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尊滚烫的火炉,裸露的皮肤都在往外冒着热气。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吞了一口口水,润湿自己几乎要干连闭合的喉管。
窗外清白皎洁的月光从四棱窗外映射进来,将雕花影子印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盯着婆娑树影看了半晌,徐徐将目光移到榻侧安睡着的女子身上,不自禁地伸出手,却在半空停住了。
他怕自己吵醒她。
可犹豫半晌,终是没能忍住,轻轻落下,覆于她杂乱的发丝之上。
当他的手覆上去的一瞬,女子睫毛轻颤,被火烫了一下似的立即将手移开,可女子并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只是咂吧了两下嘴巴,微微呓语一声。
岳惟这才松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笑得温和——原来是在做梦。
不知山雨飘摇,光景如瀑击石迸溅,烟云浓如深雾,一如她前世晦暗不明的人生,是否不期然闯进梦中。
又或是紫扇青衣,银光宝刀冷光流泻,以及唇角那一抹温和的笑,在她梦中。
岳惟手指轻轻摩挲,喃喃低语道:“不知,你梦见的,是哪一个?”
言毕,他唇角的笑忽然一滞,万千柔情似被月光惊醒,他略略惶然望向窗外,将满目惊慌融入无边夜色。
不可,最好哪一个都未入你梦。
......
翌日,待岳惟被窗外骄阳烘醒时,榻侧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轻抚她趴过的地方,似那一抹温存流连未去。
唇角的弧度刚牵起一点儿,一个身影已转入屏风。
女子上衣下裳,半袖青绿褙子顺垂。
岳惟着意看她的发,她的发已整齐,一半的发用巾带简单束起,垂在脑后,巾带长长的末梢随另一半发轻晃。
前额些许碎发垂落,轻扫眉眼与耳尖。
倩目微抬,看见榻上的他,眉眼弯出一个喜人的弧度来,盈盈笑道:“醒啦?感觉怎么样?”
她迈小步,急移过来,将手中方才吹个不停的药碗放至小桌上,欠身扶他坐立而起,倚靠在床柱上。
其实岳惟凭借自己的力气完全可以坐起,但就是想让她照顾。
他很享受这种被温柔热浪包裹的感觉。
“感觉、”
他一夜未开口说话,喉咙又干又涩,一张口,嗓音喑哑,不堪入耳。
他觉出喉中有痰,但并不想清嗓,因为这样的声音,让外人听起来,会不免担忧,觉得他病还未愈。
“还和昨日一样,没好。”
柏徽茹疑惑蹙眉,自语道:“怎么会呢?并不严重啊,难不成,我的医术退步了?”
她侧身探首,看碗中汤药,凑近鼻尖闻了又闻,又舔舐汤匙背部的汤药在舌尖一点,咂么了几下。
汤药的味道一切正常,药也无差错。
“你真的一点好转的感觉都没有吗?”
她抬头的瞬间,岳惟顿敛去唇角有些恣扬的笑意,确切地摇头说没有。
她伸手覆他额头,并不烧了,疑惑看他一眼,又看药,说:“那算了,我再去重配。”
岳惟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拿过她手中药碗,正要喝,又看到她另一只手中拿着的汤匙,欠身夺过。
柏徽茹一惊:“那汤匙我用过,我去给你拿新、”
话还未说完,岳惟已用汤匙将药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