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落于他手背之上，发出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岳惟如梦初醒，立马吃痛收手，龇牙咧嘴地捂住手背。
柏徽茹斥道：“熬蜜的时候竟敢发呆，你自己看看，煮成什么样子了！说了多少次，熬蜜讲究火候，大火会结晶，小火又耗时，盛蜜过红线即可，每隔半刻先挑杂质后搅动，否则会结晶，浮沫、碎渣等都是杂质，夏老冬嫩秋中蜜，老蜜半个时辰，中蜜二刻，嫩蜜一刻，老蜜深褐，中蜜浅褐，嫩蜜浓白，可你现在已熬煮了多长时间，又隔多久才去一次浮沫？”
柏徽茹以戒尺指罐：“你自己看看，碎渣都融在沫子里了，人家煮的是少许白沫，你可倒好，一层黑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煮毒药呢。”
岳惟许是觉得柏徽茹说他煮毒药这话实在滑稽，竟垂首失笑，不疾不徐地拿起长柄圆勺，轻撇浮沫。
柏徽茹看见他笑，施施然的笑意也在唇角眉梢蔓起，但很快又消失，恢复严肃状：“认真点好好做！”
她佯装走远几步，期间忍不住回头看他。
自上次收到飞箭威胁，于今已逾七日。
这七日里，谁也没有再提过那件事，大家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拒绝撤兵。
她就知道，从前的岳惟，真的回来了。
现在的他正值过渡期，只需给他时间调整心态，很快便可恢复状态。
为了保证安全，这七日里，柏徽茹、岳惟、子沛、子信四人谁也没有踏出过院门一步。
为了防止流民、乞儿中混进细作，取消了以前在林府门口排队领药的制度，改为指派一人领所有人的药。
岳惟倒是在当日提过回中卫府去住。
他认为，杜元良再怎么嚣张跋扈，总要顾及一下‘中卫府’三个字。
毕竟，京都卫管辖城外诸事，而非城内。
杜元良外强中弱，苦于空有握兵之权而无发兵之权。
遂对握有兵权的诸多将领心存顾忌，不敢轻易招惹。
除非与他有很激烈的正面冲突。
如万甲侯陈珏，守淮绪城多日，一面守一面修书多封，呈于今上举劾杜元良。
后，落得个戴罪赐死的下场。
众人心知肚明，万甲侯的折子，很大几率折于杜元良之手。
而赐死他的圣旨，多半也是假于杜元良之手。
一来，岳惟非万甲侯那等重臣，对杜元良来说，不过是小小蚂蚁一只，捏死根本无需费力。
二来，岳惟现在的行为，对杜元良还构不成威胁，毕竟北兀联军距离烟来关还远，还没到万分紧急的时刻。
三来，杜元良早在三权之乱时，就对岳惟有纳入麾下之意，后岳惟被逐出皇城，杜元良也深表遗憾，出于爱才之心，以杜元良死不悔改的性子来说，没得到便暂时不会毁灭。
综上所述，中卫府比林府安全得多。
但柏徽茹表示，既然这场战争迟早要打响，早一些晚一些有什么影响，在中卫府总不能躲上一世，总之，要以赴死的决心，与杜元良死磕到底。
柏徽茹的话无疑往岳惟心中的天平上，又加了一锭秤砣。
自上次带柏徽茹看过二十四士的遗冢之后，岳惟心中的天平，就缓缓倾向了举劾一边。
这七日里，他也借看医书、学制药丸的机会，清理脑中思绪。
他们终究不是坐以待毙之士。
只是。
岳惟心中犹豫尚存。
若就此动手，难免伤及无辜，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至少要把柏徽茹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部署一个周密的计划，一步步实行。
至于计划如何制定，还得看杜元良下一步作何动作。
若他狗急跳墙，那他们便鱼死网破，若他温水煮青蛙，那他们也未尝不能涓涓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