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岳惟接过小木箱放在膝上,用手轻轻拂去灰尘,静静盯着看了一会儿,眼中神色晦涩难辨。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抱着小木箱走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屋内,关上门窗,点亮小烛台,打开小木箱。
昏黄的烛光将里面的纸张晕黄。
岳惟将它们拿出来,举在眼前看。
很厚的一摞,分门别类用纸包裹好。
这里面是杜元良卖官鬻爵、勾连外邦、蒙蔽圣听、欺行霸市的罪证。
京城官员明文规定,五品及以上官员,年俸禄不得超过一百五十两,余者缴收国库,房产不得超过三套;五品以下官员年俸禄不得超过一百两,房产不得超过两套。
可杜元良一人,就在京城购置了十余套房产,以高价出赁。
他还开了不少商铺,每年资产少说也有千两。
他手下的布匹、瓷器、食用花蜜等生意,更是将整个市场垄断,肆意哄抬物价。
众多以做甜饼为生的普通商家,只能硬撑,撑到最后要么归他所有,要么永久停业。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行业因他而受伤害。
除此之外,他手上还握有一处矿产。
这本该归朝廷所有,充盈国库,却被他占为己有。
岳惟知道,他所掌握的这些,仅仅只是杜元良的冰山一角。
即使交给皇上,也不能将他彻底击垮,顶多让他变成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穷得只剩下钱的豪商。
可他被革职,对整个京城来说都是好事。
因为如今虎视眈眈的北兀联军,就是被杜元良的一纸邀请函给“请”来的。
相国是文武百官中权利最高者,但只有握兵权而无发兵权。
槐安朝虽重文,但武将也是个顶个的硬骨头,无人愿意攀附于他,却又因为权利不够动不了他,于是只得用集体罢朝表明自己的立场。
武将们或早早告老还乡,或想方设法在遥远的边疆敛财编军,自立为王。
只有少数几个还留在京城与杜元良死磕。
这些人自然没有好下场,这些年来,要么莫名横死家中,要么被冠以各种各样的罪名处以死罪。
那用生命守护了淮绪城七十八天,最终却以违反军令被赐死的万甲侯陈珏,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可无论杜元良如何折腾,发兵权始终落不到他的手上。
没办法,他只得割东北两省作为“报酬”,请求北兀联军助自己一臂之力,推翻秦氏一族。
更可怕的是,今上已将朝政大权全权交由杜元良打理,他本人对这些事毫不知情。
终日沉醉于墨香书画之中,以为外面还是空前盛世。
岳惟认真读着每一行字,脑海中不停闪过西余班三十二个人的脸。
为了收集这些罪证,最初的三十二个人,如今只剩下八人了。
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牺牲的那二十四个弟兄,岂不白白丧命。
可如果放手去做,他又能有几成把握,他死不足惜,可柏徽茹怎么办?子沛和子信怎么办?京都卫中卫营中那千余名士兵怎么办。
这可是直击杜元良。
若那昏庸无能的皇帝信杜元良不信他,那么,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岳惟心情实在烦闷,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步,然而余光中却总感知到窗户上屡次闪过一抹黑影。
他侧头盯着看,少顷,那抹黑影再次出现,这次停留时间较久,以各种怪异的姿势趴在窗上,似在往里窥视,又似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