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赌气,只是一身力气无处使、满心抱负无处安放。
无奈、委屈、痛苦、不安、无措等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统统憋在心里。
林府私换新妇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地位最低下的商贾都能肆意将他踩在脚下,这件事让他无地自容。
那被换来的新妇——柏徽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出气筒。
他明知她是无辜的,但看见她就是忍不住厌恶,忍不住想折磨她出气。
忏悔就算迟到,也万不能缺席。
“是我对不住你。”岳惟小小声的说。
他没有勇气直面柏徽茹,深深低垂着脑袋:“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原本认真凝视着他的侧脸,听他讲述过往的柏徽茹猛然间听到他的道歉,心里流淌过一阵苦涩。
她移开视线,喝了一口茶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一直以来不就是想亲耳听到他的悔过吗?
现如今听到了,为何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她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抬眼望向无边夜色,月光太刺眼,刺得她眼底发酸,鼻头发酸,想哭。
“干嘛突然说这个,疯了吧你。”
岳惟听出她话音里其他的内容。
知道她在用佯怒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与无措。
他轻轻一笑。
笑她经历诸多磨难,心境仍纯净如清水。
他趁机扭过头,深深凝视着她,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获得你的原谅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柏徽茹倏然扭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
“为了我死?你身为京都卫的中卫将,职责就是守护好京城,你死了,黎民苍生怎么办?”
岳惟忽然大笑。
柏徽茹从笑声里听出痛苦。
他大声地说:“黎民苍生干我何事?他们哪儿有你重要啊。”
话音里带着些不甘与愤怒。
“我从前真的以为今生的使命就是守护好所谓的黎民苍生,但是事实证明,是我太不自量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家根本不屑我守护,再者说,现如今,蝇营狗苟、欺天诳地者横行,时局就是如此,凭我也想改变?呵呵,何德何能。”
“我已经想好了。”他转头认真凝视着柏徽茹的眼:“我今生谁也不要,什么也不做,只守护好你,足矣。”
柏徽茹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回应他的这番话。
他内心的伤还是没有愈合。
那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轻易就让他走上偏执的道路。
她有些难过地垂下眸,站起来,说:“我要去睡觉了。”
岳惟没有强留她,视线也没有追随她。
她走后,他又独自在当地坐了很久很久。
一口接一口地喝茶,一声接一声地微叹。
脸上再无笑闹之意。
周身寒冷如冰、生人勿近。
黑暗里,侧躺着的柏徽茹大睁着双眼,眸中水光盈盈。
她回想前世,岳惟用尽全力搜集齐奸相杜元良欺行霸市、欺君罔上的罪证,要去举劾。
子沛、子信跪在他面前将他拦住。
他被明令禁止踏入皇城,否则,当即处死。
那时的她也贪生怕死,性子还是一副怯懦模样,竟也同子沛、子信一起哀求他不要去。
但岳惟不管不顾。
那坚韧不拔的眼神深深烙印在柏徽茹心里。
给了那时的她些许勇气,激起她内心的涟漪。
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
可今生的他,却矢志不渝不知去向。
柏徽茹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在想,重活一世,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浪费生命吗?
可又转念一想。
这世道难道非靠他二人去救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