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岳惟轻轻敲了敲门,端着朝食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柏徽茹靠坐在床柱上发呆,似乎在凝神思索着什么。
岳惟勾起唇角,含笑走近,说:“甫好转一些,且莫要耗神,好好休息才是。”
柏徽茹如梦初醒,扭头看向他,神色些许茫然,不过稍纵即逝,旋即微叹一口气,略移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接过他递来的粥,喝了一口。
“昨日,是你们救了我?你们在何处找到的我?是何人羁系于我?意图何为?”
面对她兜头扔下的一堆疑问,岳惟显得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少顷,他说:“是我。”
柏徽茹倏然扭头看向他,拿着汤匙的手顿在半空。
她却在他脸上看到前所未有的凝重。
岳惟不躲不闪,直直盯着她的双眸,认真地说道:“是我绑的你。”
“为何?”柏徽茹从来没有这么想听他解释过。
“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这是要用前世劣性不改为由,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反正,他在她的心目中,从来也不是一个驯良之人。
柏徽茹头一次觉得心头一凉。
无论是两次面对母亲去世,还是遭受长期的欺压,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手脚是凉的,胸口是凉的,连呼出的气都是凉的。
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是委屈还是震撼,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她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岳惟看着她满脸的失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喉头一梗。
“不是的!”子信忽然从门外抢了进来,身后跟着跌跌撞撞的子沛,显然是拦他没拦住。
“公子,我、”子沛满脸歉意。
岳惟匆匆看她一眼,子沛退去了一旁。
岳惟看向子信,站起身来,怫然大喝:“谁允许你进来的!”
子信却不理他,径直走到柏徽茹近前,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公子绑的你,是我,是我会错了意,是我误会了。”
“误会了什么?”柏徽茹坐直身体,微蹙着眉。
“误会、误会......”
子信这才记起岳惟的交代,岳惟之所以不让他进来,就是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
上次盲目提亲一事才过去没几日,难道这次又要说‘心悦于你’吗?
若说了,定会加深岳惟在柏徽茹心中登徒子的印象。
她以后怕是要绕着他走了。
那边主仆三人面面相觑,还没得出个结论,这边柏徽茹却记起了昏迷前响在耳畔的那句“求爱于她”。
她略有预感,却又害怕这个预感会是事实,缓缓抬起眼看向岳惟,试探着问:“昨日,是不是你救了我?”
岳惟点点头。
这次他没有说谎,的确是他将她亲手抱回的中卫府。
柏徽茹顿时心灰意冷,收回视线,看着艳得像是要渗出血来的鲜红被褥,自言自语地说:“那么,那句话,也一定是你说的了。”
心头的预感真的变为了事实。
她今生好不容易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儿海纳百川的气度来,不似前世那般阴沉压抑,却不成想,原来都是假的。
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子信羁系于她,发号施令者都只会是岳惟。
他还是如前世那般残暴不仁、不择手段。
顺他心意者要将其据为己有,不顺他心意者还是要据为己有。
羁系是他唯一的手段。
难不成,昨日施粥,只是做做样子?
柏徽茹顿觉他罪无可恕。
如此待她也就罢了,却还要拿穷苦百姓来做文章,那可真真是可恨。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眼神变得淡漠,她掀开被子要下床。
岳惟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去扶。
她冷声道:“别碰我。”
岳惟动作一滞,退了回去。
她一壁穿鞋,一壁说:“我已全无心力再陪你们游戏,想玩你们就自己玩吧,莫要再拉上我。”
她说着看向岳惟,目光锋锐如刃:“你已经耽误过我一次,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
岳惟知道她指的是前世。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命数。
好的时候不知珍惜,想挽回时,却又总是弄巧成拙。
柏徽茹踏出门前,稍顿了顿,说:“今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否则,休怪我无情。”
说罢,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