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
“你怎么来了，”赵国强看见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床上，一脸严肃如丧考妣的一中校长，还有旁边波动厉害，偶尔响起的警报声，立刻紧张起来。
再一细想，心里已然猜到了三分。
“我妹妹死里逃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身体和心里都还不稳定，校长，你出去吧。”
“这……”朱荣祖没料到才一照面，赵国强就下起了逐客令。
从来只有他赶人，没有人赶他。
——这是他当校长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不由得老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请校长走吧，这里不欢迎你。”赵国强摆出一个请走的手势。
看着昔日的“三好学生”今天对自己这么不客气，一向好为人师的校长还想说点什么，可在病房里教育他们尊师重教的道理……
可场合不对，他想要发火，也不合适。
朱荣祖两条腿像灌满了铅，钉住了似的，沉重得抬不起来。
“出去！”赵国强耐心已用尽，声音加高了八度。在学校尊你，出了学校，在这个病房里，我可不会惯你。
“你在外面等我！”
老资已经毕业了，可不怕你！
朱荣祖强压心头上涌的怒火，走了出去。出了病房，甚至还不忘随手把门一关。
多年来的形成的素养由此可见一斑。
同时，素养又像套子，紧紧束缚着他，让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发毛，什么场合不能发飙。
和颜悦色和怒发冲冠的功夫都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能忍所不能忍，做所应该做的，这就是城府。
……
“哥，你这么对他，不怕吗……他可是校长？”
“菲燕，你忘了！昨天考完试，我们就中学毕业了，毕业了就不受他管辖。再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猜猜看：他为什么来？咱们这一届，毕业的学生有500多，为什么偏偏就会顺路来看你？这难道是巧合？”
赵国强脑子清楚，如果自己一昧卑躬屈膝，反而会被当成软柿子。
“再说，我们已经初中毕业了，这里不是学校，走出了他的地界，不再受他管辖。”
“哥，你真勇敢！……起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还以为我被‘逼嫁’的事被他知道了，可他跟我说‘他是碰巧顺路，正好遇到，所有来看看我，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关心一个与他不相干的毕业生。所以我敢断定他来是另有目的。他让我安心养病，说你中考体育得零分的事情，学校会再做研究，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听了赵菲燕的话，赵国强几乎可以断定：朱荣祖是打头阵，专门过来打探消息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朱校长，你等着！好戏还在后面呢。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目的。放宽心，他不知道你住院的原因……刚刚给你买的白粥，还热乎着呢。我加点白糖，更好吃。等下我喂你，你只要张口就行，怎么样，哥哥对你好吧？”
赵国强把病床摇了起来，一口一口小心地把粥喂到赵菲燕嘴边。
含情脉脉的样子，彰显兄妹情深。要是不知情，可能会误会：他们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吧。
“哥，你说将来有个姑娘喜欢你，她要是生病了，你是不是也这样喂她？”
“傻妹妹，想什么呢？你是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人，你病了，我喂你理所应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如果真的碰到一个真心爱人，我当然也会真心待她，只是以后你可不敢再做傻事，听到了吗？”
“嗯，那你也要答应我，不准喜欢上别人。”
“为什么？”
赵菲燕：“我舍不得离开你。”
赵国强：“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就算你将来嫁人了，也不能走远。”
“我才不嫁呢！我就算嫁人，也要带上你。你是我的陪嫁。”
“傻妹妹……”
……
简简单单的一碗粥，边说边聊，硬是喝了几分钟，还没喝完。
“快喝，快喝，再不喝，就凉凉了。”
“你也喝一口，你就喝一口嘛！要是以后你也生病了，我也这么喂你喝。”
“傻瓜，哪有盼着别人生病的。我吃馒头，更能饱肚。”
“我也要吃馒头。”
“不行，你现在只能喝流食。”
“不嘛……”
病房门被推开，一年轻护士托着药盘走了进来。
“他说的对，你现在肠胃很脆弱，只能喝流食，否则……”
“否则怎么样嘛？医生……”
护士：“否则吃进去，拉不出或者胃出血，可就麻烦了……又得洗一次胃，遭一次罪。”
赵菲燕一听这话，还没喝完的粥顿时就不香了，而且还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护士麻利地给她扎针，打上点滴。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打针时候不能乱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叫护士或者按呼叫器，按钮就在床头。”
……
“菲燕，再喝瓶牛奶。”
“不要……”
“为啥？你得补充营养，喝了才会早日康复，我给你插管子，要听话。”
“喝多了想尿尿。”
“不怕，哥给你准备了秘密武器。”
“什么呀？这么神秘，还秘密武器……”
赵国强打开床边的储物柜，“你自己看。”
“什么吗？我看不见，手上插着管子，不能动。”
赵国强只好把东西提了起来，上面明晃晃的几个大字：纸尿裤。
“啊……你坏死啦！”赵菲燕发出了一声尖叫。
刚走出门外，还未走远的护士听到尖叫，迅速折返，打开病房门，着急问道：“怎么啦？”
赵菲燕俏脸一红，闭上眼睛，羞死人啦！
“哎，哎……手上还扎着针呢，不能乱动。”护士赶忙制止。
“哦，医生，她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
“上厕所？刚刚打针前怎么不说？得有人送她去……”
“医生，我还能忍一忍。”
“行，那就忍着，”护士检查了一下菲燕手上的针头，还有头上戴着的24小时监测仪，一切正常。
可能是想到小姑娘是孤儿，身边没个女的照顾，上厕所还真是个问题。
护士接着说，“要是忍不住就叫我，或者按呼叫按钮，会有护士姐姐很快过来，自己可不能随便乱动，知道了吗？”
“嗯，谢谢护士姐姐。”
在兄妹俩看来，只要是穿白大褂的都一样，都叫医生准没错，没有分得那么清楚。
现在听护士这么一说，知道了：头上戴白帽子，负责送药打针的应该称“护士”才对。
在病床前又磨蹭了几分钟，赵国强才跟赵菲燕告辞，“朱校长还在外面等着，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嗯，你尽快回来。”赵菲燕深情的眼神。
兄妹情深，淋漓尽致。
朱朝永欺负我也就罢了，朱荣祖竟敢来医院捣乱？
赵国强是带着怒气去的，朱校长岂会被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