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爸，哥，快来……救救妹妹！”
赵国强撕心裂肺，他已经力竭，不得不向爸爸和大哥求救。
赵有德踉跄几步，酒劲上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任他小儿子怎么呼唤，都无济于事。
他没力气，全身像被抽空了一样，爬不起来了。
在灾难面前，他想到的更多的是钱。
鸡飞蛋打，钱没了，人也快死了……
赵家兴跑过来一看，满身酒气，口吐白沫，已经不省人事。
情况非常危险，命悬一线。
“她怎么啦，这是？”赵家兴着急问道。
“喝了一瓶白酒，吃了十几颗头孢，倒在妈妈坟上，我用野草、手指头催吐，但远远不够……快，快去拿洗衣粉，肥皂水，还有白醋来催吐。”
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医，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赵菲燕本就无限虚弱的身体，被两个青春期的“壮汉”一阵辣手摧花，又是一番翻江倒海，吞天吐地。
直到变得像条“死泥鳅”。
进的气比出的气还少。
“得赶快送医院，晚了就来不及了，大哥……”赵国强喘了口粗气，道“我们换着背，背到路上去拦车。”
“刚老爸打了急救中心电话，车子可能快来了。”
“那也不行，守株待兔太慢了，手机，手机，”赵国强急中生智，问道，“爸爸的手机在哪里？我们要主动出击。”
“在爸那里。主动出击？”
赵国强像风一样跑了过去，接过手机，按照记忆中的数字打了过去，那是今天傍晚“卖废品”时，同学牛秉坤留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你好，哪位？”
“您好，您是秉坤的爸爸吗？……叔叔，救命啊……我是秉坤的朋友赵国强，我妹妹中毒了，有生命危险，听秉坤说您有车，您能送我们到医院吗？您的救命之恩，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好，在家等着，我马上就来。”
牛大强是元旦村的村长，于情于理都该来。
赵国强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多年来的私房钱205块，把背包底朝天，倒个精光，一把把钱塞进去，拉起拉链。
草草顺了几件妹妹的衣服，塞了进去，扯起大衣就往外跑。
“爸，爸，给钱。”赵国强叫道。
“家里没钱了，存折上还有几千，你拿去也取不出来呀，”赵有德翻起口袋，掏出几张散票递了过去，问道，“你们去哪？”
“不要救啦，救活也是麻烦。”老太太悠悠睁眼，说，“你能救她一次，她就能死二次，救得了初一，救不了十五。”
赵国强狠狠看了奶奶一眼：在你心里，钱比命重要！
“哥，哥，车子已经联系好，咱们背起妹妹往那边赶。”
“家兴，过来！”老太太喊了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救不活的！”
听了这话，赵国强心如刀绞。老太太早就把孙女当外人了，当不成摇钱树，就当成垃圾一样丢掉，毫不含糊。
裹上大衣，小心翼翼地跪着把赵菲燕扶到身上，身后绳子勒紧，赵国强喊了一声，“一二三，起！”站了起来，这一刻，他对家里的那三个人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他头也不回，挣扎着一路小跑，径直消失到院外。
赵家兴手足无措，呆在原地……赵有德一脸茫然！
家人同心，其利断金；人心不齐，鹅卵石挤掉皮！
心往五处想，劲往五处使……五个人，五条心！原本祥和的一家人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吗？
……
空荡荡的小院里，簇拥着两个裸男——
一个站着发呆，一个坐着发愣……
地上还有一个躺者，满脸血迹，血流了一地，氛围显得安静而诡秘。
赵家兴：“爸，不等了，我们也去吧，送婆婆去医院，时间不等人。”
赵有德：“好，好。我们也去，你快去推自行车，驮着你奶奶。”
赵家兴：“推啥自行车啊？大晚上的，我跟你换着背，到了路口，救护车也快来了。”
老赵家地处偏僻，位于西川县安德镇，完旦村下片区。
要走个2公里才能到达乡间公路，家门口的泥巴路狭窄而高低不平，不利于车子行驶和调头。
几分钟后，救护车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老赵知道，救命车终于来了。
到了路口，匆匆忙忙把老太太抬上来车。
司机说：“你们家这真不好找，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这里。”
赵有德：“医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你看我老妈要不要紧？”
医生：“没事，放心吧，很快就到人民医院了。”
老太太：“停车，去人民医院还不如回家，我要回家……”
众人一脸茫然：纳尼？啥呀？到底怎么回事？
……
“你们医院不行，救不了人命，花钱还贵！前两天他李婶在你们医院抢救，可最后人没救回来，还花光了好几万……”老太太是爱钱如命的人，宁死也不去人民医院看病。
医生：“老太太，您放心，我们医院不会乱收费，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给你治病的……”
“不去，不去，我死也不去……”老太太是死活不依。
司机：“老人家，那你要去哪？你这样下去，是会失血过度，很危险的。”
老太太：“要去就去中医院，我只相信中医！”
医生：“我们医院也有中医……”
“不行，要去就去中医院……”老太太很激动，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众人：“怎么办？”
司机：“中医院呗，那还有得选？老太太也太能折腾了！”
……
晚上22:55。
西川县第一人民医院，门口10米。
赵国强：“叔叔，这里一百块钱，我知道这点儿钱对于您来说算不上什么，可今晚您对我和妹妹的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等改天妹妹病好了，我们再登门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赵国强把钱递过去，见对方不接，把钱直接放在车子前排中间的卡墩上。
救人如救火，片刻耽搁不得，赵菲燕命在旦夕，他没时间磨蹭。
牛大强看了一眼副座上儿子牛秉坤：“坤儿，你这朋友是交对了，知书达理，重情重义。”
周大强：“孩子，啥也别说，快扶你妹妹下车，救命要紧！你的钱，叔叔不要，出门走得急，我这里有300块，你先拿去应急，住院的话，有门槛费的。”
赵国强两眼噙着泪花，要是别的场合，他肯定双膝弯曲，当场就给他磕一个。
这份恩情不能忘。
牛大强：“快把钱收下，救命要紧。对了，你爸爸那边……你放心，我会找时间跟他说的，我跟他是老相识，这么多年了，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父亲。”
“好，大恩不言谢！”
赵国强接过钱，背起妹妹，提起书包，转头就往医院跑：“医生，医生，救命，她喝了毒药……”
……
医院门口，牛大强开车调头，准备走。
“哎，爸，你往哪里走？我们不去看看吗？”
“回家，看什么看？我看人快不行了，救不救的活就看天意，救活了，也落一身毛病……现在能救她命的就两样东西：医生和钱，你都有吗？”
“没有。”牛秉坤摇了摇头：
“那还看什么，添堵还是跟着犯愁？人啊！只做该做的事，做不了的事就别逞强犯贱。要是好救的话，他爸怎么不救？眼睁睁看着她女儿去死？”
牛秉坤脑海里反复琢磨着父亲的话，是啊，真相好残酷！
……
“儿子！你要记住爸的话：要想做好事，手中先有钱。咱们家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对于牛父的理智，秉坤不怎么认同，可也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大人的世界真的那么现实吗？只讲利益，不分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