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赵有德发话了：“不要对你奶奶无礼貌！这亲事我也同意，男方条件好，给的彩礼也高十万块，到时候我们拿一半，另外五万给菲燕压箱底，留作傍身钱，你妹妹嫁过去，不亏。”
“不亏，你当是做生意吗？彩礼钱给得你，那嫁妆呢？你给妹妹准备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我们家穷到这种卖儿卖女的程度了吗？虎毒还不食子呢，爸，你和奶奶怎么这样？我们还都是未成年！”赵国强气急败坏，据理力争。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大哥上大学要不要钱，咱们一家五口人吃饭要不要钱，没有钱怎么办？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风？”
赵有德也是生气，贫穷家庭百事衰，他一个大男人拖着个病秧子身体，又当爹又当妈。
有苦难言，一分钱要掰作三份花，愁白了头发，家里穷得真是快揭不开锅了。
“为了钱，你就能违法犯罪卖儿女吗？你怎么不把我也卖了？”赵国强气鼓鼓，就像火山即将喷发。
“你值钱吗？你也不想想，就你那脾气，谁买回去给他当爹吗？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们养这么大，没想到养了你这只白眼狼，你和菲燕今晚还想在这个家呆着，就给我闭嘴，老实听话。”
听到卖儿女，赵有德被戳到了痛处，肺都快气炸了。
矛头对准赵国强，火力全开，企图让他屈服。
“嚯，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早就设好圈套等着呢，今晚哪是吃饭，简直就是‘鸿门宴’！你们两个老封建，文盲加法盲！见钱眼开，卖女儿不敢承认，拿结婚当幌子简直就是笑话，我呸！”赵国强忍无可忍，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赵有德一拍桌子：“臭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一场家庭父子之战一触即发。
“有理走遍天下！老封建，文盲加法盲！”
“你们这是犯法，我要告你们！”
赵国强气势汹汹。
“小子，你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被戳中了软肋，赵有德恼羞成怒，火冒三丈，气得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
今晚不把赵国强打趴下，以后他说什么怕是没人再听了。
“打断我的腿，故意伤害罪，损人不利己，判你起码关三年，让你个老顽固长长记性，不亏。”赵国强嘴上不饶人，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赵有德一听这话，气得，脱下鞋子，丢了过去。
“嘿，打不着，没打着。”
赵国强左躲右闪，被追得满院子转圈圈还不忘嘲讽一下醉酒的父亲。
赵菲燕看此情形，伤透了心，看着父亲和奶奶，心里特别难受。
伤她最重的人，往往就是她最亲的人。
哼，我不想活了，我死给你看！
她径直跑进了屋。
赵家兴用手捂着脸，杵在桌子上，任你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好像这个世界跟他无关。
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秉持的观念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事若关己，连根拔起。
这事情他帮谁都讨得不到好。
老太太看着大晚上的鸡飞又狗跳，气得捶足顿胸，一口纯正的西川方言喊了出来：“你们这是搞爪子嘛？搞爪子嘛！赵有德停下！造孽啊，造孽啊！”
跑进屋里的赵菲燕突然跑了出来，顺起桌上还没喝完的半瓶白酒，径直跑了出去……
“停下……停下……你们都给我停哈！”老太太急得拍手又跺脚，气得想哭。
生死存亡之际，赵国强哪能不跑？
奋勇直追关头，赵有德哪会停下？
都不想活了，赵菲燕还会不跑？
没有人听她的，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
赵家兴趴在桌子上睡觉，明哲保身。
赵有德追着赵国强疯狂地转圈圈。
赵菲燕一溜烟跑得消失了身影；老太太急得干蹬脚……
因为晚上灯光不亮，又多喝了几杯酒，赵有德怎么也追不上，穿一只鞋，光一只脚，一高一低很难受。
索性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捡起拿到手上，嘴里喊着：“站住，站住！”
可没有用。
罩准脑门，一鞋子飞了出去。
叮咚，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可谁知，赵有德酒喝多了，眼花了，瞄准的是老太太。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下手没轻重。
老太太哪里经受得起一鞋之力，她应声而倒，后脑勺着地，鲜血直冒。
“奶奶，奶奶……”赵家兴跑了上去。
赵国强也迎了上去，赵有德走来，照着小儿子脸上就是几大耳光。
扇得他晕头转向，转了几圈，倒了下去。
赵有德：“拿我手机来，在屋里充电。”
赵家兴跑进屋拿了一部老式手机，递了过来。
赵有德拨通120：“喂，120急救中心吗？……救人，救人，我妈后脑勺着地，昏过去了，流了很多血……”
缓了缓神，赵有德看向赵国强骂道：“躺在地上装死呢！快起来给你奶奶拿毛巾来！”
赵国强跌跌撞撞爬了起来，进屋端了盆水，还有洗脸毛巾和头痛粉……
几人手忙脚乱地用头痛粉为老人止血，用毛巾捂住后脑勺。
……
赵有德看着小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这书呆子，读书读到屁眼里去了？3个人都要读书，哪里找钱？咱们家是开银行的吗？今晚要不是你，你奶奶也不会出事。”
“没钱还生那么多？没钱就想卖女儿？你这当爹的也太不负责了。”赵国强心里不服反问回去。
“你小子是缺心眼吗？杠精一个！你大哥念大学要花多少钱，你心里就一点没数？还有你和你妹读高中又要多少钱，你会不知道？”赵有德对小儿子恨得很，这小子油盐不进，一根筋！
“不就是钱吗？我明天就去打工挣钱。”赵国强站了起来，往外就走。
“回来，你到哪去？”
“我去找我妹妹，大晚上的，你不担心？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对于妹妹，赵国强是真的感情很深，这肯定是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
他们是一母双胞，他妈妈给他取名“赵国强”，是希望“国泰保平安，强者走天下”。
给他妹妹取名“赵菲燕”，是希望“心中有菲微，屋檐燕做巢”。
可他妈妈更希望他这个双胞胎哥哥能照顾妹妹，保护妹妹。
可惜，他妈妈2008年西川大地震的时候，死了，当时他们才一岁，躺在他们妈妈的身下。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是他妈妈用脊背给他们挡住了砖头和瓦砾，伟大的母爱，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们，把死的风险留给了自己。
……
借着月光，赵菲燕跑到了她妈妈的坟上。
“妈，爸爸和奶奶给我找好了婆家！是个死了老婆带着3个奶娃的老男人……妈，你听见了吗？”
“爸爸要把我卖了！对方条件好，给的彩礼高，呜呜呜……”
沦落为被卖的命运，她太难受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嫁！她想不通，想不通，穷人的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
“我要死给你看！妈，你等着，我来了！”
赵菲燕一口又一口喝着白酒，锡箔板里的胶囊一颗一颗扣了出来，就着白酒一口一个。
白酒那么难喝，又辛又辣！
头孢那么难吃，又苦又涩！
心里那么难受，又酸又爽！
白酒加头孢，是毒药……一了百了！
“妈，好难受！……好难受……妈，妈……你在哪？”
“为什么丢下我？妈……妈，等等我……我来啦……”
赵菲燕口吐白沫，她已神志不清！
……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命不该绝，赵国强很快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赵菲燕。
她怎么啦？
空白酒瓶……空头孢锡箔板……全身抽搐，痉挛，口吐白沫！
看到这一幕，傻子都知道，赵菲燕自寻短见，服了毒药。
怎么办，怎么办？
“妈！……妹妹喝了毒药！怎么办？”赵国强心念电转，黄金抢救五分钟……
催吐！
一把扶起地上有气无力的赵菲燕，随手扯来几棵狗尾巴草，捅到喉咙，赵菲燕哇……哇……地吐了起来。
有效果！赵菲燕喝下去的白酒和头孢在野草的刺激下，吐出来了很多，似乎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
“菲燕，菲燕，你怎么样？你可别吓我，我答应过要保护你，说到就要做到……快吐啊，你快点把毒药吐了……”
只要是能催吐的东西，赵国强都想到了：洗衣粉，肥皂水，醋，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回去取也来不及，真是急死个人了……
他甚至用手指……抠喉咙催吐……直到吐不出为止……
紧接着，背起妹妹就往回跑，小小的身板，硬是跑出了马拉松的感觉。
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坚持着，他要从鬼门关抢回妹妹的命……
终于跑到了拐角的岔路口，他虚脱了，把妹妹放下喘一口气，喊道：“爸……妹妹她喝了毒药，快不行了！”
赵有德听到喊话，受到刺激好像灵魂出窍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
傻乎乎说着：“完了，完了……老赵家大地震，这一次完蛋了……”